秋意已浓。
麻三爷最后弥留之际,寒生请假回到家中。
蓝婆也赶来照顾麻三爷。
麻三爷抓着蓝婆的手,说:
“大姐,蚩尤大帝没有给我充足的时间啊。”
“寒生还没有长大。我也没有等到他娘回来。”
“我失信了。”
“无颜去见祖师爷。”
蓝婆安抚说:
“老三,还有我啊。我想办法治好你。”
麻三爷苦笑一声:
“大姐,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七十五才过世。算是赶尸匠里长寿的了。”
寒生哀求蓝婆,说:“婆婆,咱们求蛊神姐姐赐一只蛊,用来救下三爷爷。”
蓝婆摇摇头:
“就算有再厉害的蛊虫,也没有办法起死回生。”
到了晚上十二点。
弥留之际的麻三爷眼睛猛地睁开,竟然直接坐了起来,喊道:
“寒生。跟三爷爷一起去磕头。”
寒生大喜不已,以为三爷爷睡了一会儿,好转过来。
他却不知道,一切不过回光返照。
“好啊。”
寒生高兴地答应下来。
蓝婆沉默不语。
麻三爷动作矫健,取了燃香的纸钱,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鸡蛋。
他似乎早就预料死亡降临,做了充分的准备。
“铁尸爷,弟子麻三目要离开人世。”
“最后一次给你磕头上贡,请吃生鸡蛋。”
“多谢这么多年照看此处。”
“多谢这六年对寒生的照顾。”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铁尸爷您近五十年在此处修行,颇有成效。”
“我离开后,您千万要守住本心,勿要生出邪心。”
麻三爷磕头。
寒生也跟着一起磕头。
而后,又去了其他三个角落磕头。等到做完这一切。
麻三爷的脸色瞬间变差,再也没办法迈开步子。
麻三爷呢喃几声:
“大姐,我要走了,不要埋葬我。”
“不要浪费钱准备葬礼。”
“三天后的晚上,会有人把我的尸身运走。”
“所有的赶尸匠,都要把尸身还给夜晚。”
蓝婆泣不成声,点点头:
“你放心吧。我记下来了。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麻三爷摸着寒生的脑袋:
“崽啊!三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三爷爷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
“我走了,听三奶奶的话。去茶花峒住。”
“报仇。要报仇。要偿还你娘受的苦!”
寒生哭得稀里哗啦,他在蜈蚣岭告诉自己,轻易不流泪。今日还是没有忍住。
寒生悲痛欲绝,头一次感到生离死别:
“三爷爷。”
“你走了,我就守在住在客栈。”
“等你的魂魄回来,也能看到我。”
麻三爷意识有些混乱,又抓着蓝婆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大姐。你蓝金枝,加我麻三目能守住一个寨子,可也仅仅只能守住一个寨子,终究是平庸之辈。”
“巫东陵虽有来历,有些本领,也不懂得教孩子。顶多二流水准。所教也并非一流本领。”
“寒生需要真正的名师引导。”
“蚩尤老爷。他好绝情,为什么……不给我时间……”
“我麻三目愿意死后不入轮回,不超生。请老爷给寒生找一个真正的好师父吧。”
这番话,道出了麻三爷心中的无奈。
蓝婆泪眼婆娑,无力反驳。
麻三爷这番话说到点子上了。
眼下寒生身边有巫东陵七只老怪物,再加上年过七十两个老人。
始终无法将寒生雕刻成一块传世美玉。
蓝婆说:
“老三,放心吧。有我照应着,寒生不会埋没。”
“他一定会大放异彩。”
麻三爷抓紧蓝婆的手,最后力量慢慢变弱,脑袋一歪,离开了人世。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心愿未了,不愿意合眼。
“老三。听姐姐的话,闭上眼睛。姐姐替你完成余愿。”
蓝婆说,一连试了好几次,方才让麻三爷合上眼睛。
寒生知道麻三爷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哭不出来,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披麻戴孝,跪在角落里。
看着茶花峒众人前来送别,又闻着空气之中烧纸钱的烟味。
一切变得不真实。
三天后,麻三爷安详地睡在一口红漆棺木之中,身边放着跟随多年的阴锣,以及青囊符袋。
棺木就停放在赶尸客栈。
不用抬棺送到山上安葬。
按照麻三爷的话,今晚会有“人”运走麻三爷的尸身。
寒生暂时被蓝婆带回了茶花峒。
蓝婆上了年纪之后,精力有些不济,再加上连日来的操劳,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就睡了过去。
寒生迫切想知道,三爷爷最后会葬在什么地方,顾不上蓝婆的嘱咐,摸黑溜出了茶花峒,跑回了赶尸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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