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老韩叔知道这一男一女要在这里下车。
年轻男孩很热情地道别:“老韩叔,再见!大哥,也希望有缘再见!”
说着还伸出手来,跟方舒握了一下。
女孩也伸出了白皙纤细的小手,方舒赶忙再次伸出手去。
女孩笑盈盈地看着方舒,捏着方舒的手好长时间不放。
还是方舒主动将手抽了出来。
一般的,男女握手,都是一触即分,不超过三秒。
如果就这么握着不放手,男人会被误为耍流氓。
可是,除了握手的男女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是谁不放手的。
所以,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男人会很吃亏,裤裆掉黄泥,非屎亦是屎。
女孩这样做的时候,方舒最关注的,就是男孩的反应。
毕竟握着那样的小手,很享受,但情敌就在一旁,也许下一秒老拳就暴打过来了。
这种关注,并非刻意,而是本能。
各位看官朋友如果不信,找个场合试验一下就知道了,但要做好饱受老拳的心理准备。
“再见!”女孩轻轻柔柔的声音,很好听。
方舒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勾引的情愫。
这女孩不简单!
驴车转向左边的道路,是通向村里和村部的。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则顺着右边的那条道向前走去。
“韩叔,他们离道观还有多远?”之前听男孩叫这汉子老韩叔,方舒也就叫起韩叔了。
“还有十多里路呢。”
“十多里,就这么走过去?”
“哪里,看他俩那样子,能走十多里路?走里把路,一转弯,就到猴嘴了,那里有车子的。”
驴车比机动车的优点,就在于可以与驾驶员无障碍交流。
不像机动车,都要大声叫唤。
从老韩嘴里,方舒才得知,原先这里并没有什么道观,只有磨盘神庙。
道观后建的,比之磨盘神庙,要壮观得多。
现在的磨盘神庙,属于道观的一小部分,龟缩在道观的一角。
老韩说,一开始,白沟和附近一带的人,都容不得这个道人的。
但这道人来头大,又有些手段,本地人也就接受了。
看来,这也是斗争的结果,强龙压住了地头蛇,磨盘神也只好臣服于张天师了。
看来,弱肉强食普遍存在,并非只是在人间。
“有些手段”,方舒忽然想起来那个夜晚,磨盘桥头的道人和他的随从,从天而降,过后又凭空消失,难不成那晚的道长,就是这个清虚道长?
这就必须去会一会了!
方舒注意到,进入山村之后,隔了一段距离,就有一根乳白色柱子竖立着。
像是城里的太阳能路灯的灯柱,但上面缺少太阳能面板和灯。
看了几根之后,方舒判断,就是安装太阳能路灯的灯柱,因为这些柱子,选择的地方,都是没有树木覆盖,阳光最为充足的地方。
一根两根也许是凑巧,十多根都这样,就一定是人为了。
只是方舒不解,太阳能路灯,没有这样分步搞的,都是灯柱竖起来了,安装也就完成了。
这里只竖灯柱不装面板不装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
这夏连成干的不错啊,白沟街道就那几盏路灯,没想到白沟最穷村,都要安装路灯了。
方舒对夏连成有了极大的好感。
驴车终于停在了村部门口。
北山村的村部,只有三间平房,墙体都是石头垒的,山上嘛,就是不缺石头。
方舒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些石头上面,而是在屋顶的茅草上。
你能想象出,一个村的村部,在20世纪的20年代,还是茅草盖顶吗?
方舒跟王兴良去江苏农村考察过,即使是苏北那些江苏的不发达地区,村部都是三层楼房,七八百平方,村干部每人一间办公室都用不了,大小会议室配套齐全,还有村民接待大厅。那气派,一点都不弱于白沟乡政府。
对比北山村部,方舒心头泛酸,村部这样,老百姓的生活,如何贫困就可想而知了。
夏连成是个魁梧的汉子,身高不低于一米八,国字脸黑黑的,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正面角色。
他走到驴车旁,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方乡长你好,欢迎欢迎!”跟他握手,方舒都被那硬硬的厚厚的茧子给硌疼了。
跟此前的女孩的手,带给他的感受,那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夏书记,打扰了。”方舒也笑着说道。
方舒注意到,除了夏连成,并没有其他的村干部在。
这家伙还真跟别的村支书不一样。
在白沟,有四个村支书被称为四大怪,是四句顺口溜。
“盘南看的不是人,盘西只会看女人,盘北最喜老人头,山北眼里没有人。”
这是仇大标死后,赵少东又一次在办公室,背给方舒听的,还对此做出了解释。
盘南看的不是人,说的是仇大标,在他眼里,最最重要的,就是磨盘神,妻女双双遇难,他说是供奉了磨盘神,心怀虔诚,无人可比。所以,他眼里看的不是人,而是神。
盘西的万志标,是个好色之徒,眼里只有女人,看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开步走不动路。
盘北支书叫钱大发,他爹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加上他的姓,都强调要发财,钱大发人如其名,雁过拔毛,只要有捞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曾经受到记过处分。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浪子回头,不贪不占了。
也不知道是表面上的,还是有了捞钱的通途,看不上零星小钱了。
最后一句说的是夏连成,眼里没人,就是不管你是什么官,都不会讨好巴结你,想听他一句好话都不容易。乡里领导都不喜欢他。
李如意的前任乡党委书记,来山北检查,跟他话不投机,到中午时,直接告知,村里穷不留饭,请领导们都回去,吃过午饭再过来接着查。
一怒之下,把他支书给撤了,从村里选了一个,结果选谁谁不当。
书记更怒,从乡里选派了一个,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跑回乡党委辞职了。
村里没一个人听他的,工作根本就没法做。
这人在乡里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交际能力绝对,可对山北,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他的想法是,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话放到其他地方,都对。
但在山北,直接失效,一点作用都没有,没人陪他玩这些。
没办法,乡里只好恢复他的支书职务,可被夏连成直接拒绝。
你想撤就撤可以,但想用就用,没门。
事情就这样僵住了,后来打听到,在山北,有一位百岁老人,据说夏连成怕他,他的话都听。
党委书记到老人门上,据说连凳子都没给,就站了两个多小时,老人才答应下来。
夏连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故事一定很精彩。
方舒的兴趣浓厚起来,他要解剖眼前这个敦厚的农家汉子。
正想着时,夏连成却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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