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这个老狐狸,心中早有算计。
见士颂看向自己,稍稍抬了抬自己的眼皮,而后说道:“袁绍灭公孙瓒,多半只是时间问题。此一点,我与孝直看法一致,想来曹操那边的谋士们,也是如此观点。”
关于这点的分析,贾诩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贾诩的意思就是,法正所谓的派人去许昌散布谣言,其实都不用荆州这边派人去,曹操手下谋士们,自然会商议,应如何对北面的袁绍。
而这些人的商议,不外乎两点,要么战,要么稳住。
若是能稳住袁绍,那就能趁士颂在攻略益州的时候,拿下荆北五郡,只是那样一来,势必要面对士颂的反扑,反而落了下乘。
“曹操那边中,只怕更愿意稳住我们,而不是稳住袁绍。我们兵顿绵竹,对于曹操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他能放手去谋划如何对付袁绍。”
贾诩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能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一点,我也很赞同主公的意思,我们要在东面做点什么。”
“司隶关中诸郡中,原河内郡,几番变故后,由眭固掌权。这人驻军于射犬,名义上归降了司隶校尉钟繇,在许昌朝廷中得了任命。但这人心中,只怕未必信服。”
“尤其是河内郡的地利特殊,南面是曹操,北面是袁绍。前番主公争霸关中,他眭固便在河内观望。主公退出关中后,他趁钟繇损失惨重,再次拉起了人马,现在,又有了在关中搅动风云的本钱。”
士颂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知道贾诩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文和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暗中派人,资助此人起事?”
“不必我们出面支持。”
贾诩微微摇头,指了指北面说道:“可以派人暗中以袁绍的名义联系,同时给予他一定的钱财资助。说动他暗中投效袁绍即可。”
“然后,在许昌放出消息,说河内郡的眭固,有叛逃袁绍的打算,而且已经在暗中密谋筹划了。曹操得到这个消息,不论真假,必定不能安稳,定然是会派人去对付河内郡,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
贾诩就是贾诩,出手就是不一样。
你没有叛乱,不要紧,我派人和你商量一下叛乱的事情。
不论你同意不同意,我再把你密谋叛乱的消息传出去,反手就把你卖了。
以曹操多疑的个性,你眭固叛杀前主公的历史,曹操是绝对容不下你。
“而且,还可以此为契机,继续挑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矛盾。河内眭固,虽然可以拖住曹操一阵子,但想要让曹操无暇西顾,只能是让曹操和袁绍起争端。主公,公孙瓒死守易京,主公可有破城之法?”
贾诩这一笑,让士颂是心惊肉跳。
是啊,自己若是为袁绍出谋划策,帮袁绍早点灭了公孙瓒,那不就可以让袁绍早点腾出手来,安定河北四州之地,聚集南下的军队了吗?
士颂忽然就想起了历史上袁绍破公孙瓒的办法,那便是挖地道破城,虽然费时费力,但最终效果却出奇的好,一战而定河北。
自己只用安排暗部,偷偷地把这个办法告诉贪财的郭图,让郭图去给袁绍建言献策。
反正也不是危害袁绍的计谋,既能帮助袁绍,又能让郭图长脸,而且郭图还能暗中收荆州方面的好处,怎么看,对于郭图来说,都是美差。
但转头回来一想,士颂心里,又有些忌惮。
这贾诩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办法,可以帮袁绍破公孙瓒呢?他难道看出了什么?
不应该啊,有些事情,即便是老谋深算的贾诩,也应该想不明白才是啊,他难道怀疑自己知道另外一条时间轴?
士颂其实还真的是想多了,贾诩的心里,所谓的士颂能帮袁绍破城,是士颂在河北那边埋伏的暗子,可以帮袁绍打开易京的城门。
毕竟那边和益州不一样,至少和绵竹关这里的情况不一样,绵竹关的城门是完全堵死了的。
“至于眼前这绵竹关。”贾诩虽然看出士颂若有所思,但他没有打算停下自己的建议。
他对士颂建议道:“绵竹关,短期内不要再攻了,不论是南面甘宁庞统所部有所突破,都不要攻了。还是等我军攻城器械从汉中运来,到时,绵竹关自可一战而下。没有必要为了快速攻克,而徒增伤亡。”
贾诩对于绵竹关的建议,不外乎四个字——静待时机。
从这一点来看,贾诩和法正的看法其实是一致的,士颂想要奇谋破关,无非是想要争取时间。
但现在,短期内显然是无法攻克绵竹了,那就只能用曲线救国的办法,想方设法的拖住曹操,给曹操制造麻烦,为自己赢得时间。
“若是如此,就依二位所言。”士颂的声音里,多是无奈,不甘心。但确实,这也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而他要面对的第一个麻烦,便是一心想要报仇的荆州军将士们。
摔破了脑袋的吕岱,熬了三天,到底没有熬过来,就此命丧绵竹关外。
而他,也成为了到目前为止,荆州军攻略益州以来,损失的最高级别的武将。
对于吕岱的死,士颂的内心,很是复杂。
毕竟在另一条时空线上,正是这个吕岱,摆下鸿门宴,杀了士家兄弟,传首级于武昌。
当时自己占据荆南,这个所谓的士匡故交,带着士匡的推荐信来投自己,自己当时手下无人,这个吕岱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于是也就用了。
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用,就让这个历史上杀了自己的人,为自己南征北战,转战各地,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功勋,但一切也都中规中矩,为自己夯实了基础。
“唉,吕岱将军,也是荆南旧臣了,好好收敛遗体,和阵亡的将士就埋在此处吧。其衣冠武器等,送回荆州,交给其家眷。”
士颂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让人以阵亡将领的抚恤政策,好好善待吕岱家人。
对于吕岱,士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待,也没有给予规格之外的抚恤,对于士颂而言,自己内心深处,对于吕岱,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吧。
不过吕岱的死,也让士颂确定,自己的命运,不论如何,已经和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的命运,是可以由自己来改变的!
士颂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个时空,我命由我不由天!个人的命运,可以改变,时代的洪流,也是可以改变的!”
而曹操,也绝对不是不能战胜的!
历史上,被曹操压制了一辈子的刘备,不也是占据西川之后,和曹操在汉中,打了两人人生中最后一战,终于是在曹操死之前,赢了曹操一次吗?
刘备占据了益州,能赢曹操,那我也能行!
这边,吕岱的亡故,让雄武军一下子没有了主将。
按资历按能力,按在军队中的影响力,雄武军中,现在的诸位将领里面,当然是潘璋最为合适,而且潘璋原来就是中郎将级别的武将。
只是关中和曹操一战,他被曹军夏侯惇给压制了,间接导致大败局面,之后士颂把他给降级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其实士颂现在还真不想再次任命潘璋为中郎将,统领雄武军。
其实在士颂的心里,那个不在历史上出现过名字的小将唐瞬,才是他在雄武军中的第一人选。
只不过,这人的资历太浅了,现在破例提升他成为一个校尉级别的将领,都是用的临阵机制。
而另一点,让士颂不想用潘璋的缘故,便是潘璋这几天已经一再求战。
他愿意率领本部为先锋,率先登城决战。
现在他还不能节制苏飞和唐瞬,所以雄武军全军还没有陷入狂热的请战模式中。
若是他代理了雄武军中郎将,只怕便会以为吕岱报仇的名义,带着雄武军各种请战,这和自己定下的方略,有冲突。
“罢了,可以让文聘暂时代为统领雄武军。”士颂忽然想起,自己这次西征,特地把原本属于奋武军中,太史慈部下的前军校尉文聘,调去给魏延当了副手,文聘其人,倒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
于是,士颂一面安抚诸将,一面让后勤部队,加紧攻城器械的运输。
同时,也和远在关中和河北的暗组,使用秘语,通过飞鸽传书了解东面的局势。
期间还顶着黄权的各种鄙视,继续派出使者,和益州军完成了战俘的交换。
本来黄权以荆州军违约为理由,拒绝交换战俘。
即便是士颂表示愿意送回巴郡和广元郡出身的世家官员的家眷,黄权都不愿意。
最后,还是士颂亲自出面,自己在颂卫营的护卫下,来到了绵竹关下,抬头看着黄权,任由黄权和刘璝各种挤兑。
什么“荆州军难道都是言而无信之辈吗?”
什么“你以为你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面和我们谈休战换俘,一面偷偷从侧翼偷袭我军,就可以攻破绵竹关吗?士颂小儿,你还是太小看我川中英豪了!”
黄权的话还好,大不了是一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质问,而刘璝的话,就是明显的侮辱了,嘲笑士颂白费力气,损兵折将。
听得士颂身边护卫的胡车儿,恨不得立刻杀上城楼,把刘璝砍成两半。
不过,士颂的内心,早就练就出了最基本的厚脸皮,他当场狡辩:“我可没有违背约定,我只不过是派出人手,攀岩而上,为大军在高处建立哨卫,顺便探路。”
“即便是如黄权先生所言,想要从侧翼绕路偷袭,那也是准备在交换完俘虏之后的布置,反而是益州军突然袭击,让我损兵折将,这真要较真起来,似乎是益州军先动的手,违背了双方的约定。”
“还真是生得一张利嘴。”黄权冷笑过后,拦住准备继续争辩的刘璝。
他对士颂说道:“士荆州少年奇才,今日算是见识到了。难怪几年之间,转战天下,纵横寰宇。但益州之地,阁下出师无名,强行给我益州加上一些子乌虚有的罪名,便率大军入川。”
“阁下向来有儒家传承之美名,如今为成就霸业,是把什么都抛却了,也不知千百年后,后世会如何看待阁下。”
“罢了,阁下不顾儒者之名,我益州士人,还是顾忌的。就按前番约定,我们完成交换吧,还希望这次,士荆州莫要耍花样了。”
黄权的挤兑和讽刺,比刘璝高明得多,明着说士颂有失身份,而后又以自己为表率,凸显益州士人的高义,用这样的对比来打压士颂。
士颂的心里,对此是一清二楚,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好歹能换回来阵亡将士的遗体,还有一些被益州军俘虏的将士,都有助于自己休整部队。
“一切,只等攻城器械送来即可,我要做的,便是耐心地等待。”士颂告诫自己不可冲动,而后,笑着接受了黄权的侮辱,唾面自干。
不可否认,士颂的兵锋,在绵竹关下,就此被挡住了。
原本还期望南面能有所突破,结果南边那一路,也是一样的情况。
南面的江州城下,庞统和甘宁用尽了各种办法,面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严颜,他们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在江州城下等待战机。
一时间,整个益州的战局,都进入了僵持阶段。
这样的情报,也陆续传到了许昌。
而曹操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刘备青梅煮酒,纵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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