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十分不妙。
克雷顿的眼神在芭芭拉身上一转而过,心里瞬间感到的竟是怜悯的情感。
他和她此刻都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对我的妻子非常了解,她除了做饭和打扫,其他本事一概不会,字也不识一个,怎么会加入你们的那个俱乐部?还带回来这么多钱?”佩罗吐字越快,他的皮肤随着气血上涌而发红。
芭芭拉也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显然他之前将自己的怀疑闭口不谈,直到知道这一段过往的人出现时才全数抛出。
这真是蓄谋已久,不过这个老家伙虽然看着很生气,但在弄清楚真相前没有真正去指责谁。
克雷顿摸了摸下巴的胡须:
“你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吗?”
“她恐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了,也吃不下多少东西所以才想着出门去”佩罗悲哀地说。
“我确信她的健康状态不错。”朱利尔斯说:“我学过医,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这种变化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我问过其他的医生,他们说的和你”
朱利尔斯相当粗暴地打断了他:“别管那些三流医师的信口雌黄,我才是真正的专家!”
他懒得和乡下人多嘴,此刻发起火来竟也有几分凌人的气场。
不过这显然说服不了佩罗,后者质疑的眼神从来没有变化。
因此当男巫消了气,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把戏。
“你知道的,最近城里行情不好”他开口引导着,直到佩罗点头,他才继续说:“所以很多男子汉为了养家湖口,都不得不涉及一些铤而走险的任务。”
这是在说黑帮克雷顿皱起眉头,他有不好的预感。
朱利尔斯屈起中指敲了敲他的胸口:“你看我和这位朋友,因为生意不景气的缘故,今年几乎都没什么入账,积蓄消耗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我们都加入了‘俱乐部’。”
中尉想要捂住唐娜的耳朵,但她早有防备,早早抬起双手护住耳朵,目不转睛地看着朱利尔斯胡编乱造。
佩罗察觉到了他的暗示,但没有因此畏缩,而是更加愤怒地质问。
“这和我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请允许我继续说。事实上,芭芭拉女士的存在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或缺,如果没有她在,我们可就要伤脑筋了。”朱利尔斯遗憾地摇了摇头:“在和我们不对付的那个俱乐部,他们就招收了不少女性的新成员,这让我们这些新加入俱乐部的小伙子都十分为难。”
“尽管我们因为经济困难做出许多不得已的事,但我们仍是绅士,攻击妇孺让我们感到严重的羞愧,欺凌弱者有违男子汉的尊严,不过”
朱利尔斯话锋一转:“如果是女人打女人,那么这份罪恶就和我们无关了。”
“所以你们雇佣了我的妻子,去帮你们打女人?”
佩罗接过男巫的话题,他理顺了这些信息,此刻已经不再愤怒了,但庆幸之余,看两个城里人的眼神像是瞧见用金凿子挖矿的矿工。
克雷顿本想反驳这个说法的,但仔细想了想,佩罗说的竟没什么差错,朱利尔斯的胡言乱语引导出了一个正确的结果。
“我不会让她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们也不要来找她了。”佩罗警告他们。
从刚开始,芭芭拉就在他背后不安地搓着手,直到丈夫这么说,她才下定决心开口。
“抱歉,佩罗,但我还会回去的。”
她的丈夫惊讶地转过身:“为什么?!”
女吸血鬼深吸了一口气,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文学素养开始拖她的后腿了。
“芭芭拉女士有真正冒险家的灵魂,她注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朱利尔斯将表情控制得很好,因此不仅没有被当做是讽刺,还收获了芭芭拉感激的眼神。
就凭这些漂亮话,她把那一脚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我这次回来其实只是休假,我已经真正加入‘俱乐部’了,琼拉德先生很看好我。他承诺只要我学会识字,就能去安保处领一个月薪五镑的职位,还提供饮食。”她说。
克雷顿为芭芭拉的选择叹了口气,但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吸血鬼的力量非常适合在城市运用,即使是戴斯·琼拉德长老也不会轻易放走这样一个战斗力。
佩罗显然很不情愿让她去做危险的事,但克雷顿不打算让他们的家长里短继续拖沓下去了,他强行介入了话题。
“你们还记得是在哪里见到这把枪的吗?”
他把坏枪递过去,佩罗皱起眉头,又将它推了回来。
“我用不着再看,它就是我在城里找人订做的枪,路易斯教士家的儿子塞万需要这么一把枪防身,所以托我订了这把枪。”佩罗语气冰冷,因为他正急着指点自己的妻子到底该如何处世,不愿意收到打扰。
“那么塞万现在在哪儿?”
“我没有在路易斯那里看到见到他,不过他和首饰匠的儿子是朋友,也许是住到那个混账家里去了。”
这个异常的态度激起了克雷顿的好奇。
“你对劳伦斯的印象不好?”
老人看了自己的妻子一样,眼神难掩担忧,外在表现得更加暴躁:“我告诉他我要的耳环必须是纯金的,可他还是往里面掺了银!那个畜生以为我在城里住了这么久,就成了他可以随便湖弄的外地人了!”
克雷顿怔了怔,意识到佩罗可能对自己妻子的变化并非一无所知。
他眉毛微抬,试探道:“我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恰好我这里还有一些生血,或许你们会需要。”
芭芭拉的眼中充满渴望,却并没有开口。
佩罗眯起眼睛,再次将他们打量了一番才收下这件礼物。
这一对夫妻走后,唐娜突然开口。
“你不是说那桶血被炭笔弄脏了吗?为什么又送给他们?”
她发出了道德上的谴责。
面对侄女质疑的眼神,克雷顿再次痛苦地忏悔,今天过后一定要做个诚实的好人。
他叹了口气:“抱歉,那本来就是给别人准备的礼物,但我不想让你伤心,所以撒了谎。”
“可你好像并不知道他们要来。”
“我本来打算把它送给裴伦抵房租。”克雷顿勉强又找了一个理由。
唐娜撇了撇嘴,没有再问。
在快速用餐结束之后,中尉还没来得及向同伴解释今天的行程安排,又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热沃镇仅有的医生来到旅店,他来找克雷顿要回自己的东西。
“我听说你在河边捡到了一些鱼竿?”这位医生不好意思地问道,他有着和克雷顿相似的连鬓胡子,但长度更短一些,脸上也戴着木框的眼睛,显得更加斯文。
“我平时都把竿子和篓子放在湿地边上,每个月保养一次,但自从那头野兽出现后,长老们就劝告我们别在晚上去河边,我上个月没能保养钓竿。生怕它坏了,或者被河水冲走,所以昨天本来想去拿它的,结果不仅没找到,还弄伤了手。”他给克雷顿看自己被绷带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莫雷诺先生说你在河边捡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我想可能它可能是在你这儿。”
克雷顿赶紧上楼把两根鱼竿都抱下来。
医生抽出了自己的那一根,又指着另一根说:“这一根是楚德先生的,他也住在这家旅店里,你应该可以在上楼尽头的倒数第三间房找到他。”
这可就有些令人吃惊了,克雷顿还以为楚德·奥斯马尔从不出门呢。
朱利尔斯则更加直接地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我们见过他,不过他也会出门钓鱼?”
医生笑了起来:“哈,不止如此,他可是个钓鱼高手,只可惜志不在此。”
克雷顿眯起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有没有在河边捡到过一枚海螺?就像这样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海螺给医生看,这枚留声海螺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水腥味,它来到镇子里的日子或许不算远。
医生思索的时间比正常人更长一些,但结论却下得很干脆:“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枚海螺,它怎么了?”
克雷顿含湖着敷衍了过去。
朱利尔斯的眼睛盯着医生的手,他还有疑问:“那你是怎么弄伤自己的?”
“我也记不得了,没准是拨开灌木的时候被什么枯枝划到了吧。”医生甩了下手,看得出来他对此毫无印象,也毫不在乎。
“好吧,祝你能早日钓上鱼。”
他们目送医生离开旅店。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唐娜问。
克雷顿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行动,免得沾染了霉运。
“没什么,我只是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点兴趣而已,在珍玩行当谋生的人都这样。”他随口敷衍了过去,“我们一会儿要出门办事,你就在旅店里留着吧,如果感到无聊,你可以问问裴伦镇上的故事。”
唐娜把叉子摔进盘子:“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我保证”
“抱歉,亲爱的,你保证的次数有点太多了,但没一次能让我放心。”克雷顿打断了她的誓言。
“朱利尔斯,你吃够了就准备出发吧。”
男巫向后拖开椅子,从右侧站起来:“今天怎么走?”
克雷顿转头看唐娜,少女仍恋恋不舍地关注着他们的对话,直到被注视才装作不在意地低下头应付早餐。
中尉回过头告诉朱利尔斯:“我们出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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