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秦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国都,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便是在此称霸西戎。
秦国曾在此立都近三百年之久,后来秦献公上位后,因为向东扩张的需要,迁都栎阳,二十二年后,商鞅为了顺利施行变法,摆脱旧有的贵族势力,由栎阳迁都咸阳。
秦国国都经历了两次迁都,但赢氏宗庙却一直设在雍城。秦国历代君王加冠都是在宗庙举行,一来是祭奠先祖,宣誓袭承先祖之遗志,二来是进行权利的交接,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彰显自己的正统。
从咸阳驱车到雍城,大致需要半天的时间,苏玄一行人提前一天就到了雍城,因为在加冠之前,秦王要先到宗庙斋戒,然后再隆重的祭祀列祖列宗,最后才是在蕲年宫举行加冕仪式。
冠者,礼之始也,嘉事之重者也。是故古者重冠,重冠故行之于庙。
冠礼是礼的开始,有着专属的礼仪法度,类似秦王加冠这般大典,为了表示肃穆庄严,在进入雍城之前,便有三礼。
即雍城官吏出雍,于三十里外迎接王驾,秦王为为首者赐酒,再由为首之人为王驾车入雍,如此,才算完成三礼。
相较于原历史,尚未加冠前便已掌权的嬴政,加冠仪式显然隆重了不少。
当然,他也并不在乎就是,对他来讲,来到雍城祖庙,和回到自己家里一般无二。
他真正重视的,是加冠之后可以正式的掌权,可以出兵攻伐六国,完成自己的伟业。
他已经等这一天太久太久,甚至他都开始觉得这些礼仪过于繁琐。
蕲年宫内,嬴政在文武百官,王室宗亲,异姓贵族的见证下正式开始举行加冠典礼。
在古代,普通人加冠是加“三冠”,象征此后拥有三项权利。
第一加缁布冠,象征不忘初心,可拥有人治权。
第二加皮弁,自此佩剑,可拥有兵权。
第三加爵弁,正式成为宗族一员,可拥有祭祀权。
三次加冠完毕,嬴政佩戴上了象征权利的宝剑,他来到母亲赵姬面前,因为在权利交接的仪式中,有一项便是需要太后亲自宣布秦王亲政。
相较于嬴政的意气风发,赵姬显得要憔悴的多,看她的模样,很明显是强打起精神。
看着眼前的嬴政,她的眼中有着难言的愤怒,同时她目光也看向人群中的苏玄,那种目光,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在加冠典礼开始的时候,苏玄就感受到了来自赵姬充满恶意,怨毒的目光。
他不以为意,一个失去权利,被困锁在雍城的老妖婆,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她要看,那就让她看上两眼,反正今天过后,两人也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母亲!”嬴政自然察觉到赵姬的恶意,他轻喝一声,提醒道,“现在正在举行加冠大典。”
“你想要权利,给你便是!”赵姬面冷如霜,对于这个杀害了自己情夫,以及两个孩子的儿子,她的态度是不加以掩饰的。
说完之后,赵姬也不再顾忌丝毫礼仪,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此,在场之人都没什么意见,反倒长舒一口气。
这女人不当场大闹一番,他们就庆幸不已了。
权利交接完成后,宗正赢傒开始为嬴政加冠冕旒,至此之后,嬴政便是这个帝国真正的主人。
他身着黑色衮服,上面绣有天命玄鸟,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不仅是商人的祖先认为自己和玄鸟有关,秦国同样将玄鸟视作自己的祖先。
秦本纪上就有清晰的记载,其言,“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
在夏商周时期,曾有一个部落叫东夷。夷人之祖为太昊,太昊出生时,庭院中降落了五只凤凰,所以太昊用“凤鸟氏”为名,“凤姓”因此传承了下来。
后来,凤凰图腾演化为姓氏,便是“嬴”。
所谓的玄鸟,便是传说中的凤凰。
嬴政头戴十二旒冕冠,肩绣金色龙纹,左腰悬挂天子之剑,尽显威严富贵之前。
他拾阶而上,看着台下的文武百官,整齐肃穆的军队,内心不由豪情万丈。
“大王万岁!大秦万年!”
“大王万岁!大秦万年!”
不知是谁开始喊的,眨眼之间,已是声若雷霆,气冲霄汉。
嬴政加冠完之后,并未在雍城过多逗留,回到咸阳之后,第一时间就召集群臣,共商统一天下的战略策略。
文武大臣纷纷发表意见,有人说先攻韩,有人说先攻魏了,众说纷纭,各有道理。
其中又以卫尉尉缭和延尉李斯提出的意见最为出彩,他们计划缜密,明显是早有准备。
尉缭提出两点,其一“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从内部分化瓦解敌国,其二则是继承历代远交近攻的策略,确定先弱后强,先近后远的战略策略。
李斯则是提出“赵举则韩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拔荆,东以弱齐燕。” 大概的战略就是笼络燕国,齐国,稳住楚国,魏国,消灭韩国,赵国,逐一击破,从而实现天下一统。
其实也说白了就是远交近攻的策略。
正常来讲,真正确定战略策略,往往要反复讨论,耗费月余之久也算是正常。
但嬴政显然不按常理出牌,遇事不决,他先问苏玄。
“先生可有何良策?”嬴政目光炯炯的看着苏玄,期待他给自己惊喜。
“尉缭和李斯说的确实都是良策。”苏玄先是对两人进行了一番肯定,随后道,“但我觉得大可不必。”
苏玄走到摆好的沙盘面前,上面有摆着六国的沙锥,他手指轻轻一推,代表韩国的沙锥倒下了,又一推,魏国也倒下了,手掌轻轻一推,代表六国的沙锥,尽数倒下。
苏玄咧嘴一笑,说出了让所有人怔愣当场的话,“从韩国开始,一路横推过去就行了。”
“六国,翻掌可覆!”
他说的话狂到没边,但却是底气十足,让谁也不会怀疑他说假话。
但灭六国,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数百年来纷争不断,至多也不过割让领土,七国还从未有过哪一国亡国。
哪怕是嬴政,看着从容自信的苏玄,亦是内心震撼。
昌平君则是瞳孔收缩,想着他这么狂,早晚让六国联军好好教训一下他!
“先生果真好气魄!”回过神来的嬴政不由抚掌大赞。
“不知如何做才能达到先生所说的效果。”他认真问道。
一旁的朝臣,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发懵。
不是,苏玄他敢说,但王上你怎么就真的信了呢?
一国横扫六国,他说的可不是远交近攻,逐一击破,而是直接横推!
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苏玄太狂,太嚣张了。
李斯则是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师兄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做到师兄所说的呢?
此刻,苏玄俨然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他气定神闲,目光环视四周,微微一笑,“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六国暴虐无道征收诸多苛捐杂税,使得百姓苦不堪言。王上心有寰宇,仁德圣明,自是不忍天下百姓受苦,故此出兵伐六国,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我有一篇讨伐檄文,王上可昭告天下,让普天之下的义士入秦,助我大秦共伐六国。”
说着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讨伐檄文拿了出来。
朝野之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一直以来,都是六国称呼秦国为暴秦,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这么以为,但今天经过苏玄这么一说,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暴秦!我大秦分明是仁义之师!六国贼子竟敢如此污蔑我大秦,士可忍孰不可忍!
嬴政接过讨伐檄文一看,眸光大亮,忍不住拍案叫绝。
唯一不好的是,就是把他夸赞的太过了,比如什么受命于天,折冲宇宙,气盖寰宇
“赵高,念给大臣们听听!”嬴政迫不及待也想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好好感受一下。
“喏。”赵高恭敬接过檄文,一字一句道,“自元气肇辟,厥初生人,树之帝王,以为司牧。然至春秋,列国割据,盖因一己之私,兵燓之灾绵延数百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降玄黄之气,扫荡浊尘,归天地一片清明!秦王自降升生之日,龙凤齐鸣,清光普照,承天之志,扫荡寰宇,欲造不朽盛世。今六国君王昏庸无道,横征暴敛,人人得而诛之,唯秦王爱民如子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灭六国。在此布告天下,凡天下有志之士,皆可入秦,行大义之举,凡天下之民,皆可入秦,分田置地,二年赋税皆免,凡六国部曲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
通篇朗读下来,赵高只感觉口干舌燥,对苏玄忌惮愈深。
这文人拍的马屁,就是高雅!
朝臣之中,负有远见之人,听完这荡气回肠的讨伐檄文,俱都惊叹不已。
通过一篇檄文,秦国已然占据大义之名!
以天下百姓为出发点,六国君王虐待他们,但秦王善待他们,秦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谁能说这是不义之举?这分明就是天下大义!难怪说得人心者得天下!
“相邦大人撰写的篇讨伐檄文,胜似千军万马啊!”尉缭神色间满是敬服之色。
“六国士子,尽会污蔑我大秦,我王乃圣德之君,我秦国,亦是仁义之师。”王绾义愤填膺道,“六国君王这等桀纣之君,人人得而诛之!”
“没错,此等人神共愤之事,我大秦绝不容忍!”内史腾附和一声。
“相邦大人,讨伐檄文固然能够争取民心,但想要灭掉六国,终究还是要看战场上的胜负,以一国之力,讨伐六国,是否有些不妥?”老成的王翦委婉说道。
“王翦将军勿忧,讨伐檄文只是为我大秦争取天下大义人心,至于灭六国,我另有《六国策》备上。”苏玄笑着解释,自始至终,气度从容。
“不过在那之前,尚还需昌平君鼎力协助一事。”苏玄不怀好意的看向芈启。
“相邦但说无妨。”芈启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苏玄笑容灿烂,“芈相应该知道,农家是诸子百家中人数最多的一家,农家十万弟子,遍布七国,但除了秦国之外,其余农家弟子,每年的收成,可能都不够交赋税的,如今但凡入秦之人,便可分封田亩,减免两年赋税,想必会有很多农家弟子入秦。”
“芈相素来与农家侠魁交好,此事便交由芈相来办,如何?”
嬴政眸光一亮,只要这些农家弟子入秦,不需数年,都将成为他大秦之人!
现在秦国的荒地还多的是,人口自然是愈多愈好。
但紧随其后,他又想到芈启异样的动作,面色微沉。
芈启感觉憋屈至极,这摆明了是削弱六国实力,壮大秦国实力,但他偏偏没有办法拒绝,拱手道,“相邦放心,此事我必然办妥!”
苏玄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管芈启用不用心去办,只要政策昭告天下,大批农家弟子入秦是必然的。
这可是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以往秦国减税,他们就有到秦国定居的想法,如今给了两年减免赋税的政策,犹豫一秒,都是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不尊重。
没有人能阻止他们迈向更美好的生活,侠魁也不行!
不,如果侠魁真那么做了,那必然是假冒的侠魁!
在芈启答应之后,苏玄又将目光看向了王翦,讲起了灭六国的策略,他微微一笑,“王翦将军听说过闪电战吗?”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王翦讲出了孙子兵法中的兵贵神速。
苏玄点点头,随后又站在沙盘前,他将代表六国的沙锥逐一扶起,随后手掌轻轻一拂,韩国,魏国便倒下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问道,“王翦将军,现在还是一国对六国吗?”
王翦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苏玄继续道,“只要我们灭国的速度足够快,一月灭一国,就永远不会出现六国合纵。”
他目光扫视全场,眉宇间尽是张扬与自信,“再者而言,就算六国合纵,我秦国又何惧之有?”
“我大秦坐拥百万雄师,俱都是骁勇善战之士,府库充盈,栗米多得发酵变红,尖兵利器,攻城器械,数不胜数,宝剑之气直冲星斗,军阵之势足以令风云变色,杀伐之气,鬼神也要退避三尺,拿此对付敌人,有什么敌人是对手,拿来攻打城池,有什么城池不能攻陷?”
“远交近攻?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苏玄神色恣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犁庭扫穴之势,横扫六国!以绝对的姿态,告诉天下人,我大秦才是天命所归!”
看着侃侃而谈的苏玄,不少人感觉热血沸腾,仿佛下一刻秦国就完成一统,也有人觉得他在大放厥词,不切实际。
就算狂,也不能这么狂吧?
一个月灭一国?真有这么简单,战国还会纷争数百年吗?
也就是苏玄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否则必会嗤之以鼻。
以过去的眼光看待现在,是最愚蠢的做法!
再说了,后世德国一个小时拿下丹麦,五天征服荷兰,他一个月灭一国,很离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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