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师叔
走出饭店,陆长风摘下茶色眼镜放入上衣口袋,前后看了几眼确定无人跟踪后,拉开一辆路旁的汽车后门,一闪身钻了进去。
司机是彪子,而孟希则坐在后排等候多时。
“辛苦了,长风师叔。”孟希向陆长风笑道。
“几个小毛贼而已,根本不算事儿,”陆长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你把我易容成这样,这也太难看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师叔相貌堂堂,”孟希呵呵一笑,“怎么看都是个大人物,根本不像蛇头嘛。”
“看看人家孟希,又有手艺嘴又甜,”陆长风伸手抽了一下彪子的脑袋,怒道:
“再看看你,见了面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还是以前把你们收拾得不够狠。”
可能是感受到彪子那些年被师叔调教的恐惧,正常行驶中的汽车都一哆嗦。
“算你狠,我祝你一辈都找不到徒弟。”彪子手上紧握住方向盘,嘴里却不肯服输。
“孟希啊,”陆长风转过头,“现在这帮小崽子都这么不服管吗,你这带队的手段还有待提高,要不我来帮你带几天?”
“想都别想!”彪子一声惨叫,“你要是敢动这个心思,我现在就把车开进渭水河,咱们同归于尽!”
“你以为我想来啊,”陆长风又重重地拍了下彪子的脑袋,“要不是老文说你们这边人手不足,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我还在家里睡觉呢。”
“文叔不是和您一起回来的吗,怎么没见他人呢?”孟希顺着话题问道。
“他去见一个人……先不说他了,如你所料,阿飞已经上钩,但先要去问黑田,估计很快就能接到他的电话。”
陆长风收起与彪子嬉闹的表情,把在饭店里发生的事详细和孟希说了一下。
“接下来还得多多有劳长风师叔。”孟希带着谢意和歉意道。
陆长风哈哈一笑:
“多年不出山,时不时还真有点儿手痒,这次就好好玩玩,过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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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找到了一条自救的路,阿飞很是兴奋,甚至都有点儿佩服起自己聪明的脑瓜。
黑脸小爷让他们偷手机,他不敢问原因,后来那位小爷又在气急败坏时说了一句“要是让那两个倭国人跑回国”,当时也没太在意。
直到刚才,他才把两件事串了起来,然后一个真相便浮出水面。
那位小爷在找人,找两个倭国人,不知是什么原因,黑田没办法送他们回国,目前只能在西京东躲西藏。
如果能帮上黑田这个大忙,自己这些人就等于是抱上了黑田的大腿,看眼下不用再惧怕那位小爷,若日后要是黑田一高兴,没准把他们带去倭国也说不定。
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阿飞草草地吃完饭,刚回到房间就拨通了木村的电话,声称有重要的事情要找黑田老爷谈。
片刻之后黑田便接听了电话:“我正在吃饭,希望你能长话短说。”
在设想的若干个开场白中,阿飞最终选了最直接的一个:
“黑田老爷,您的那两人,我有办法送回倭国。”
前两天还是个只知道偷手机的小混混,怎么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
多一个人知道佐藤和小泽的存在,他们就多了一份风险,黑田心中一沉,却并未慌乱,只是说话时的语气略显阴沉:
“谁告诉你的,你又知道多少?”
黑田没有否认,阿飞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黑田老爷,我也是猜的,昨天晚上黑脸小爷带人砸我们家之前,先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当时他非常生气,所以无意中把真正的意图说了出来,他说正在到处找您的人,而这两个人又无法离开西京回国……”
“不需要你乱猜,”黑田打断了阿飞,“把他的原话直接说给我听。”
原话是怎么说的?阿飞的记忆瞬间回到昨天晚上。
他说的是——要是让那两个倭国人跑回国,我非打死你们不可!
这句话好像没体现出自己的重要性啊。
于是阿飞耍了一个小花招:
“他的原话是——你们要是帮那两个倭国人跑回国,我打死你们。”
黑田的眉头拧成一团。
赖四海私生子这句话说得简直毫无道理,一群小混混能帮什么忙?
听黑田那边没有动静,阿飞只好接着向下说:
“一开始我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您哪里需要我们帮忙,可黑田老爷对我太好了,就一直想着怎么回报您,这不刚才就突然想起来,多年前我认识一个大哥,叫陆长风,他也许有这个能耐。”
“陆长风,是什么人?”阿飞这一番话,听得黑田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同时对这个可能帮得上忙的陆长风起了兴趣。
“他是一个蛇头,曾经帮很多人偷渡到了国外。”阿飞急忙祭出了看家宝。
蛇头?偷渡?自己把古董偷运出境,而他们送出的是人,除了物品不同,其实性质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黑田从未想过回自己的国家还得偷渡,现在看来也是走入了思维误区。
但毕竟走私古董和走私人口,还是有区别的,黑田怀念起东升号上的厨师金声,如果他还在的话,说不定能想个办法,混到船上就回到倭国了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可靠吗?”或许这真是一条可行的路,黑田自然想要试试。
阿飞可不敢说今天碰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虽然自己亲眼所见,知道那是个老神仙,但别人不一定信啊。
“我们认识好多年了,非常可靠,您知道像我们这样的,经常可能会得罪一些惹不起的人,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找陆长风,就在前几天,混在西京饭店一带那伙人的二当家,就是陆长风出手送到国外的。”
黑田有些心动:“那你联系一下他,明天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好!好!”阿飞欣喜若狂,“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
结束同黑田的通话,阿飞马上拨通了陆长风在饭店出门前给他留下的手机号码,几声响铃后,听筒里传来陆长风的声音:
“你好,阿飞老大。”
“长风大哥,您才是老大啊,在饭店和您说的那件事儿定下来了,事主说,明天请您到他家里面谈。”阿飞乐呵呵地说道。
“到他家去谈?是他求我,还是我求他,好大的架子!”谁知陆长风哼了一声,冷冰冰地回道:
“你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福聚茶楼二楼第一个包间,过时不候!”
宛如一盆凉水浇头,阿飞的热情瞬间没了一大半,只好硬着头皮向黑田汇报,说陆长风做事谨慎,不敢随意去到别人的地盘上谈生意。
陆长风的原本的意思,黑田多少能猜到一点儿,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才是事业做大后,一个人该有的排场和气势,同时也更能证明他的实力。
“好,你告诉他,明天上午,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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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聚茶楼内。
简单的几句介绍过后,黑田和陆长风对面坐下。
一旁的阿飞觉得这两人相似的地方挺多,长相都是那么的随心所欲,鼻梁上都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都有胡子,只不过一个是仁丹胡,一个是一根毛。
黑田没空理会阿飞怎么想,开口便问:
“你能把人送到哪些国家?”
“那就要看他们想去哪儿。”
陆长风边说边用手指指茶杯,阿飞起身连忙给双方都倒满茶,连一同前来的木村和汪祖仲也没漏过。
“听阿飞说,前些天你送了一个二当家出去,去的是哪个国家啊?”黑田慢饮了口茶,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花旗国,”陆长风闻着茶香,答得也是风轻云淡,“像他那种人,反正是哪乱套就去哪,人死的太多了,黑帮也得补充人手。”
黑田抬起头,眼镜后闪出一道寒光:
“可我怎么听人说,他回老家了呢。”
陆长风微微一笑,说起话来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如果有人说,你那杯子里的水是凉的,你信吗?不信就对了,事实摆在面前,别人说的,算个屁!”
“我们在这里争论毫无意义,”黑田招手叫过阿飞,“你不也是老大吗?和那个大当家一定有联系吧,打电话问问,他们二当家到底去哪儿了?”
阿飞浑身上下一激灵——黑田老爷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还有这个节目啊,先不说那个笑面虎会不会接我电话,万一接了,他要是不说实话怎么办?
可现在骑虎难下,只好哆哆嗦嗦地拨通号码,按下免提。
一段大悲咒的彩铃响起后,对方居然接听了:
“喂,你是哪位?”
怀着忐忑的心情,阿飞决定换个问法:
“笑面虎,我是阿飞啊,最近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和二当家老黑喝酒,好久不见了,联络一下感情。”
没想到阿飞热情扬溢的邀请,却招来笑面虎一顿大骂:
“阿飞你个王八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动的是啥心思,就算我们最能打的老二去了花旗国,可就凭你们那些虾兵蟹将,吃多少根驴鞭都支愣不起来的东西,还想打我的主意,有种现在就过来单挑!不把你打出屎来我他妈跟你姓……”
阿飞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毕竟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等笑面虎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汪祖仲听着既好笑又迷惑:
“脾气这么暴躁,怎么还叫笑面虎呢?”
“因为无论他骂人还是打人的时候,一直都在笑。”
陆长风淡淡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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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饭店附近的一间出租房里,笑面虎亲手给对坐在对面的人续上茶,脸上却没有笑容:
“文叔,我说的还行吧,这是笑面虎的最后一次江湖演出,您老给打个分?”
文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
“真打算洗手不干了?”
笑面虎长叹一声,无奈里透着辛酸:
“现在的活不好干哪,老百姓的防范意识加强,政府打击的力度还这么大,手下的兄弟们都在另谋出路,连老二都去南方打工了,我这老大不小的,更得早做打算,这条路到了头,那就换条路走呗。”
“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文叔俯身拍了拍笑面虎的肩头。
“听叔一句话,把聪明劲儿用到正地方,什么时候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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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偷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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