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喜乐声一直不断,那些纸扎人全都如同真人一般,开始活动起来。

    这怪异的举动让张逸仙十分费解,一般的阵兵都只是按照设定好的机关路数,在阵法中阻拦闯阵者,可面前这帮纸扎人却仿佛有思想一般,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莫非这是某种高级的障眼法?

    见张逸仙二人没动,那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纸扎人再次开口道:

    “二位新人为何迟迟不动身啊?莫非……你们反悔了?”

    “嗯????”

    围在四周的那些纸扎人闻听此言,纷纷向前跨了一步,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疑声。

    李可心都要疯了,捂着耳朵哇哇大叫:

    “放过我们,放过我们,我们不反悔,不反悔,放我们走吧……”

    有地位的纸扎人又看向张逸仙:

    “你呢?”

    张逸仙默默收起沧澜剑:

    “还请头前带路。”

    有地位的纸扎人点点头,转过身去,摇摇晃晃真的开始在前面引路。

    张逸仙抱着李可心快步跟在身后。

    那些围着的纸扎人一看张逸仙他们动了,立刻欢呼雀跃,墨色勾勒的诡异表情上都能看出一丝笑意,在后面簇拥着,一同向院子中央移动。

    纸扎人的数量远超张逸仙的想象,张逸仙估算,自己要杀出重围不难,但想要带着李可心一起,恐怕不那么容易。

    从望月楼里,李可心那手操控暗器的本领来看,她的武功应该相当不错,如果能配合自己冲杀,两人一同闯阵未尝不能成功。

    但是从第一道院子开始,李可心就似乎中了邪一样,神神叨叨的,现在见到这些纸扎人,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失去了行动能力。

    带着一个走路都需要自己抱着的人,想要安然无恙地冲出处处透着诡异的纸扎人包围圈,张逸仙不太敢尝试。

    那么既然不能来硬的,就需要动脑筋。

    阵法是人设的,里面的内容和机关也是人为安排的,就算这些纸扎人行为十分异常,但总归有章可循。

    张逸仙阅阵法无数,知道有的阵法是有破解法门的,只要遵循布置阵法之人的思路顺应事态的变换,就能找到生门的方位。

    就眼下情况来说的话,就是既然这帮纸扎人看起来要举办一场婚礼,那么莫不如就配合他们的行事规律,只要完成了阵法中的谜题,自然就不会再受到纸扎人的阻拦。

    等张逸仙二人来到院子中央的时候,院中的场景已经有了变化,最开始只是周围的房屋上挂着灯笼、红绸和喜字,不知什么时候,院子中央已经搭好了喜台,摆满了桌椅板凳。

    有个纸扎人拿过两把椅子,让张逸仙和李可心坐,李可心说什么也不愿从张逸仙身上下来。

    众纸扎人一阵哄笑,渗人的声音从周围传来:

    “哟哟哟,新娘子这是害羞了吗?”

    “你瞎说什么,咱们这么多人,新娘子脸皮薄,用你当众揭短吗?”

    “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可新娘子坐在新郎身上,这也不合规矩啊?”

    “对,不合规矩,要分开坐!”

    “对,分开坐,分开坐!”

    ……

    “咱们说了这么半天,新娘子都无动于衷,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咱们这么多人来给他们贺喜,他们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不懂事!”

    “新郎就这么由着新娘胡闹,估计也是个软耳根子,将来家里要出母老虎的……”

    ……

    虽然声音一句接一句的传来,但是纸扎人脸上的表情却都没有变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周围,直愣愣地用墨色眼睛盯着张逸仙二人。

    张逸仙脑子在飞速转动,要不要按照纸扎人的要求,把李可心放到另外一个凳子上。

    这种破阵很像在玩一条命的即兴剧本杀,针对问题做不同的选择,选对了,自然就接着往下进行,选错了,那恐怕就要开战了。

    只是现在李可心的状态,别说把她单独放在凳子上,就是把她从自己身上拿下来都费劲。

    送凳子的纸扎人也有些为难,见周围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多,想要伸手将李可心从张逸仙身上摘下来,张逸仙则微微向后撤了一步……

    “嗯?????”

    霎时间所有声音全都变成一声质疑,纸扎人画在脸上细长条的眼睛也从横着转变为竖着,似乎张逸仙的行为触犯了他们的忌讳。

    “好了,都落座吧,两位新人也是新婚,难免会紧张,少了些礼数,你们这些人就不要斤斤计较了。”

    就在张逸仙已经准备好开战的时候,那个颇具地位的纸扎人说话了,他一说话,紧张的气氛瞬间消融,纸扎人的眼睛也重新放平,摇摇晃晃地都坐到了圆桌旁。

    随着铜锣声响,又有纸扎人排着队从屋后走出,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种佳肴,还没到近前就香气扑鼻。

    张逸仙放眼望去,别看人是纸扎的,端出来的菜肴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一盘接一盘陆续放到圆桌上,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里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菜上全了之后,紧接着又有纸扎人捧着一坛坛的美酒,挨桌送上。

    那帮纸扎人异常兴奋,一个个手舞足蹈,张逸仙耳边一直有喧闹的杂音响起,像是在低喃、在咀嚼、在吞咽、在饮酒……分不清具体内容是什么,只是纸扎人吃喝的动作都有,桌上的酒菜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喜乐高奏,锣鼓齐鸣,整个院子除了视觉上很荒诞外,气氛倒十分喜庆。

    张逸仙心中纳闷,如果这是个喜宴,为什么作为新人的自己和李可心只是在这干坐着,那个颇有地位的纸扎人也是高坐在喜台之上,不发一言。

    这时李可心稍微缓过来一些,从张逸仙怀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向外望了一眼,瞬间又像小兔子一样缩了回去:

    “张……张公子,我们……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跑?”

    张逸仙小声地在李可心耳边解释了一遍,李可心的眼泪围着眼眶直打转:

    “你……你的意思是,这些鬼……在办婚礼?我们是二位新人,我们只有配合他们把这出戏演完,就能离开了?”

    张逸仙点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只是我现在也有疑问,按照正常流程,我们既没有迎亲敬茶,也没有跨火盆,摔金罐,更没有拜堂成亲,为什么他们就又吃又喝,开始庆祝了?”

    李可心又是一哆嗦:

    “你说他们先开始庆祝了?”

    “对啊,你看那边还有几个纸扎人倒下了,我估计应该是喝多了。”

    “如果……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这恐怕不是正常的婚礼,应该是……冥婚……”

    “你说冥婚?可冥婚也应该按照流程来啊,只不过两位新人有一个是死人,但现在……”

    “据我所知,有的地方的冥婚就是这样,他们会将流程倒着进行,先庆祝、再敬酒、然后拜堂……最后不入洞房,而是送出大门,意味着进入地府……”

    张逸仙心说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习俗,正想再问问,喜台上颇有地位的纸扎人站起身:

    “美酒佳肴穿肠过,独留祝福在世间,二位新人请上前敬酒,感谢诸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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