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村镇的一条古旧的巷子尽头,有一间带院的平房。
院子不大,窗户上的铁网已经生锈。
里面的窗帘半拉着,透出昏黄色温暖的光。
平房里传来葱花入锅的噼啪声,浓郁的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
一手提着菜花,一手端着铁盆的老太回过头,热情的招呼:
“孙子回来了?”
“快进来,站在门口愣着干嘛,阿婆很快就做中饭了,别着急。”
“知道了,阿婆。”
林清远一边点头,一边把身后贴着年画的木门关上,转身去了趟洗手间。
很快就坐在餐桌前。
脸上却没有笑容,林清远掰着指关节,看着桌子上的木纹出神。
炒菜花的香气,像是烟雾一样缭绕,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人有心事的时候,很难有胃口。
直到阿婆端着菜花放到桌子上,他才终于回过神,帮着拿筷子勺子盘子。
林阿婆一坐下,还没动筷,就迫不及待地问:
“乖孙,考试成绩下来了,对吧?”
林清远无精打采强颜欢笑:“下来了。”
“考的怎么样?和阿婆说说?”
林清远目光游移,不敢去看林阿婆的眼睛,停顿一会才说:“也就考上了一所大学。”
林阿婆拍着手,笑得合不拢嘴,忙一叠声问:
“考上了就好,考上了就好,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很厉害地大学?”
强作镇定的咳嗽两声,林清远说:“不是很有名气,一个二本大学。名字叫朗耐特。在东城。”
林阿婆笑着追问:“二本大学也挺好,什么时候去上学?”
林清远道:“明天就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哪家大学刚收到通知书第二天就去的?
这不明摆着穿帮了?
再说,那大学说是二本,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有报考朗耐特大学。
正当林清远琢磨着怎样解释时,林阿婆说:
“这么快就去?今晚应该做一桌子菜,好好犒劳犒劳阿婆的乖孙!”
林清远连忙摆手拒绝。
但是还是拗不过自己的阿婆,就着阿婆炒的六盘菜,吃完了碗里的白米饭。
所幸没有被对方发现端倪,林清远松了口气。
刷完碗筷,整理好桌椅,他起身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卧室。
林清远望着陈旧泛黄的天花板,开始走神——
林清远开始自言自语:“朗耐特大学……究竟是个什么学校?”
原本以为,没报考的大学突然发来录取通知书,是小说影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没成想,这件事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像,在现实中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不可思议,相当的不可思议…
该不会是骗子大学吧?
林清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林清远学过美术,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画家,后来就用绘画考试,拿了几个美术学院的证。
但是奈何文化课不及格,只能与心仪的美院擦肩而过。
失魂落魄之际,收到了朗耐特的录取通知书。
说是通知书,实际上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牛皮信封,只有手掌大小。
因为太过普通,林清远差点以为这是哪个商店的创意小广告。
和那些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本应该有火漆印章的地方,潦草的贴了一枚泛黄的儿童画卡通贴纸。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边缘还没有撕整齐,上面写着:
【恭喜林清远同学,你被录取了!本校是东城有名的朗耐特大学,请在明日准时到校。凭录取通知书可搭乘白驹列车,所有录取生都有专业列车接送。敬请期待~】
这种略带俏皮的录取通知书,可信度实在太低了。
与其说录取,不如说是某个无聊者的恶作剧。
原本,林清远打算无视这封录取通知书。
但是,看到阿婆那充满期盼的热切目光,他还是不忍心说出自己落榜的消息。
硬着头皮说自己被录取了。
要是这所大学,真的是骗子大学,那么被阿婆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林清远随手把录取通知书放床上,起身走到门前,去找林阿婆。
他的手刚放在生锈的门把手上,身后便传来列车的鸣笛声。
“呜呜——”
林清远偏头往身后看去,表情惊愕。
只见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旧的泛黄的窗帘被狂风高高吹起。
一个庞然大物,几乎怼在了窗户玻璃前。
两只金色眼睛,射出刺眼光柱,照的林清远两眼一阵发花。
这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一辆造型奇异的列车。
列车的头部造型,是一颗硕大的白色马头,马头周围有烈焰形状的金色纹路,形如太阳。
让人联想到游乐园里的娱乐设施。但是更精致更华丽,看起来造价相当不菲。
林清远瞪大眼睛,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偏远村镇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辆列车?!
列车的后半身,直接穿过了巷子对面的石墙,却没有给石墙造成伤害。
这是穿模了吧?
林清远抬起手挡在面前,避免强光直射对视网膜造成灼伤。
列车前面的门口喷出一阵白气,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一颗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一个戴着小黄帽的人,伸出手,向林清远挥了挥,招呼道:
“嗨,初次见面,你是朗耐特学院的新生?”
林清远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头。
要是被拉走,指不定就回不来。
林清远轻咳一声,两只手背在后面,握紧门把手,一本正经的摇头:
“你认错了,我没报考朗耐特。只是个落榜的考生。”
小黄帽伸手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是这样吗?看来我们搞错了。”
说着,小黄帽忽然转头看向一边,脸上表情忽然一变。
林清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牛皮信封——
糟糕!
露馅了。
他尴尬的赔笑,忽然指着窗户外面,惊讶的大声说:“看,那里有一只会飞的企鹅!”
小黄帽扭头看去,瞬间发觉自己被耍了。
再转过头时,林清远已经打开门,冲了出去!
小黄帽一副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转头对里面的司机说:
“跑了,赶紧开车去接人。”
马头列车的车门“哐当”一声闭合。
紧接着,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穿过窗户玻璃,冲出卧室。
一路横冲直撞,穿越三条巷子,四个路口。
在一堆柴火旁降低车速,向左边一歪,列车的前半部分几乎快要侧翻。
一只手从窗户里伸出来,揪住柴火里的林清远,把人拽进车厢。
司机小腹用力,猛地一踩油门,马头列车乘着夜色加速冲出村镇。
林清远连哀嚎都来不及,就被迫进了车厢。
列车驶向夜幕深处。
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路上的行人,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对此毫无所觉。
仿佛这辆列车根本就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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