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永庆看来,只有18岁的卿云,无疑是联盟的最好人选。
不是王永庆觉得面前这小子的道德水平有多高,或者能力有多强。
而是天下大势,就决定了卿云就算想要吞并台塑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在他看来,在未来,不管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未来,状况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卿云鸠占鹊巢,夺了他辛苦一辈子的基业。
至于,为什么是卿云?
能力,无需多言,几个月时间能近似于白手兴家发展到如此地步的,王永庆认为这种已经该叫做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了。
他看重的,除了能力之外,卿云还有的三大优势。
第一,卿云足够年轻。
足够年轻,才值得下注。
此时卿云18岁的年纪,理论上可以看顾到他孙子那一代。
第二,卿云未来的版图够大。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将来还要照顾厚朴的卿云,没那个精力来兼顾台塑。
第三,不在于卿云,而在于他。
他手里有卿云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他女儿王雪红的威盛还是宏达电,他都有足够的股份。
王雪红虽然独立,但商海行舟怎么可能没点风浪。
而遭遇风浪之时,女儿的求救,他自然是要管的,于是也就有了一定的股份。
不多,小股东的地位。
但能顺理成章的向女儿提供无息贷款,而无需触及税务。
所以,其实他对王雪红的影响力,是非常巨大的。
虽然卿云想要的,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
但很简单的一个逻辑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永庆很清楚,悄然约自己女儿会面,说有重要情报共享的卿云,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否则,也不可能在他此刻按说是最忙的兼并战阶段,溜达到小岛来。
图啥?
自然,是技术。
这小子的发展,完全是不背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啥。
所有人都习惯于在阿美莉卡开辟的现代农场里,使用阿美莉卡提供的工具做码农、泥瓦匠时,这个世界上突然出现一個要赤手空拳走向野外从原始社会独自开荒的傻子。
所有人都想看个笑话。
王永庆也不例外。
但是,当自己的利益和卿云有所纠缠时,他想烧个冷灶,从而换来一个铁盟。
因为他付出的,无需太多。
原始人,又能要多少工具呢?
给他汽车,他也生产不出来汽油啊。
就在王永庆还在思索的时候,云帝笑了,“为什么?老爷子,这其实都是您教的。”
王永庆:???
闻言讶然失笑的王永庆,完全没想到卿云会这样回答,这让他感到既意外又好奇。
“这马屁…拍得有些生硬啊,小伙子,你还得多练练。”王永庆打趣地说。
卿云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回应道:“听我说完您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卿云开始讲述起王永庆早年卖米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企业界几乎人尽皆知,被视为行销策略的经典案例。
但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一个故事,自然也有多种不同的视角。
“您年轻时候卖米,不仅仅记住了顾客家的人数、买米的周期和偏好,还在顾客快吃完时主动将米送到家门口。”
卿云娓娓道来,仿佛亲眼目睹了那段历史。
王永庆年轻时卖米的故事,在他的叙述中变得更加生动和具体。
在那个没有现代营销手段的年代,王永庆凭借对细节的极致追求,赢得了顾客的信任和口碑。
但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卿云继续补充道,“事实上,还有一个细节,往往被人疏忽。
一般的送米工,会图省事,将新米直接倒在旧米缸上,草草了事。
但您不同…”
卿云的描述生动而具体,让王永庆仿佛能看到自己那个年轻的身影。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他都肩扛着米袋,穿梭在狭窄的街巷中。
每到一家,他不是简单地交货了事,而是用心地服务。
他会细心地将旧米从米缸中倒出,这一举动虽小,却体现了他对顾客生活的尊重和对米质的负责。
接着,他用抹布擦拭米缸,除去可能的灰尘和杂质,这一细心的行为,让顾客感受到他的专业和周到。
在米缸清洁完毕后,王永庆会小心翼翼地将新米倒入,再轻轻地将旧米覆盖在上层。
这样做不仅保证了米的新鲜度,也使得顾客在下次使用时,能够先消耗旧米,避免浪费。
这一细节,虽然简单,却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服务,也正是这种对细节的坚持,让王永庆在顾客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用心地完成每一次送米的工作。
“您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保持米的质量,更是对顾客的一种尊重。”
卿云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王永庆早年行为的深刻理解。
“王老,您的台塑集团能有今天,9成利润来自于各种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改善。”
卿云很清楚的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实际上是王永庆商业帝国的基石。
正如他所说,台塑集团的大部分利润,正是来源于这些细节的不断改善和积累。
王永庆听着卿云的讲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许。
他没有料到,卿云不仅知道这个故事,还能够挖掘出其中的细节和深意。
他感到惊讶,因为卿云能够如此准确地把握他早年的经历。
他也感到欣慰,因为卿云不仅了解,而且深刻理解了这些经历背后的商业哲学。
这种对细节的重视,对服务的极致追求,正是他一直强调的商业精神。
卿云总结道,“这就是您教给我的,无论做什么事情,细节决定成败。所以,我在进酒店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因为我知道…”
说到这里,他冲着王永庆挤了挤眼睛,“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如同一个急转弯一般,让王永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连连咳嗽着。
卿云笑眯眯的给他拍着后背,脸上挂满了恶作剧的表情。
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
也就是王永庆这个著名的爱国商人了,前世的王永庆那伟岸的形象,给了他太多的好感。
但凡换一个人,他的报复手段绝对让对方生不如死。
望着旁边这小王八蛋脸上的表情,老成精的王永庆哪里不知道这货在想什么?
好吧,呛口口水死不了。
他忍了。
好半天,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后,王永庆才缓了过来,没好气的说着,
“这马屁够别致!不过…你这性格,太恶劣了!”
骂了一句后,他摇了摇头,“你啊,也太小心了!”
他明白,卿云并不想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也提示了方向。
细节和猜忌并重。
到底是哪处细节出了纰漏,王永庆也懒得深究。
因为痕迹其实无处不在的,只是看人是否有心,细致到哪个程度而已。
而小王八蛋最后那句话,也不无道理,
在这种心态的加持下,确实能发现不少的痕迹。
此时的卿云嘿嘿的笑着,“行走江湖,靠得就是一个‘稳’字。”
王永庆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也是,小心的点好。”
说罢,他伸手找卿云要了根烟。
云帝对此表示十分的诧异。
主动要烟,显然身上是没带烟的。
也就是说,大概率王永庆是没抽烟的习惯,或者被控烟了。
不过望着老爷子左手是指第二关节明显的焦黄,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探寻的望着后面王永庆的安保。
别惹出毛病来了。
虽然知道这老头的寿数按道理还有几年的,但恰恰是这种非常规的意外,最是难防。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人的命运了。
乜着他表情的王永庆嗤笑了一声,“吸烟有害健康,但我今年都87了,多抽一根少抽一根有什么关系?”
卿云想想也是。
好吧,也不至于。
不过望着叼着烟等着他去点烟的身影,云帝脸上浮现起一种名叫便秘的神色。
四等烟民…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咩?
他护着火为王永庆点燃烟,老爷子惬意的抽了一口,闭上眼睛在那回味着。
卿云也不说话,等老爷子在那过瘾着。
一口气下去,五分之一的烟就没了,没看出来这老头的肺活量还可以啊。
但是,久了没抽烟,第一口进去,铁定有眩晕的感觉。
飘飘如神仙。
这也是戒烟失败的最大原因。
半晌,王永庆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轻轻的又吸了一口后,他缓缓的开口说着,“别笑‘茶叶蛋’。”
这句话后,王永庆摇了摇头,定定的望着卿云,一脸严肃的说着,
“卿云…我知道,现在随着你们的快速崛起,开始嘲笑起小岛人民井底之蛙,不了解国内发展的成果。
但是同时,你们对小岛了解的也并不是非常透彻,小岛有小岛的特殊。”
卿云闻言点了点头,“王老,明白,虽然两边同出一脉,各方面的往来络绎不绝,但是长时间的分离后,两边存在不少的误解。
而且这个误解,正在随着您这一代的老去逐渐加深着。新的一代,绝大多数,只能从电视上、教科书上、网络上了解国内。”
此时王永庆再提起茶叶蛋,让卿云心中透亮着:老爷子今天特意带着茶叶蛋来,其真正目的并非单纯为了回应自己在海关的小动作。
他意识到,这位商界的长者是在用一种含蓄而智慧的方式,来进行一种更深层次的沟通。
卿云明白,王永庆是在借物喻事,茶叶蛋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媒介,一个象征,用茶叶蛋这个小事物来表达更广阔的意义。
这既是对之前海关事件的一种温和回应,也是在向卿云传达一个信息:即便两边存在着种种误解和隔阂,但通过沟通和理解,总能找到共同的语言和认知。
在卿云的内心深处,他感到一丝敬意和暖意。
只是…
恐怕形势并不是那么乐观的。
其实,更悲哀的是,两边同时的建坝筑墙反而让世纪初的一代人,才是互相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再过十来年,那才叫真正的不了解。
王永庆听罢,笑了,“听起来,你倒是挺明事理的嘛,但是做起来…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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