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海禁政策,虽然在开海的滚滚大势之下,已经足够的开放,但其实仍然需要船引,才能顺利进入大明的港口,如若商船没有船引、贡船没有堪合,不会允许停靠大明港口,甚至会当做海盗船进行登船检查、驱逐、歼灭。
西班牙、葡萄牙每年的大帆船,拿的都是堪合,而不是船引,他们是贡船,而不是商舶,在定性上,大帆船贸易就是朝贡贸易,因为大帆船只和朝廷做买卖。
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地区甚至包括英格兰,都有商舶在大明的海疆活动,他们无法抵达大明的腹地五大市舶司,只能停靠在吕宋的马尼拉港,他们对大明十分的好奇,但是因为大明保守的贸易政策。
让这些智慧教的信徒,到大明来朝圣,就成了一个幻想。
大明教的主要信徒是船员。
人有的时候,总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是看不到,就越是想要见到,这些商船在马尼拉港,向吕宋总督府提出了朝圣的诉求,吕宋总督府不得不重视这些诉求,因为吕宋总督府不做任何回应的话,这些商船就会北上冒险。
这年头出海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所以,大明皇帝收到了国姓正茂发来的奏疏,请求开通一条朝圣的航路,供这些商舶到大明来朝圣。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搞出了智者之屋的徐璠。
“这个问题十分的复杂,陛下在大明教的教义之中,并不是神,而是智慧的化身。”万士和作为礼部尚书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了,但万士和还是解释了这个问题,陛下在大明教的叙事中不是神,而是智慧的化身。
徐璠的智者之屋,他搞出来的这套大明教的叙事,虽然仓促,但还是极为严谨的,皇帝不是神,先天八卦的伏羲是创世神,皇帝是天子,就是老天爷托付管理人间的人皇,那么伏羲这个创世神掌握的智慧,化身成为帝王,就非常合理了。
“至于泰西人深信不疑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大明在册封朝鲜、安南、琉球、倭国等等国王,在泰西,国王需要接受教廷的册封,在遥远的东方,大明皇帝也在册封番国国王,这在泰西人看来,以他们的理解去理解大明,就是东方的教廷。”万士和解释了下为何徐璠虚构的这個远东教廷会有人信,因为这也是事实。
教廷的册封,是一种秩序的塑造和维护,大明皇帝对藩属国的册封,也是一种秩序的塑造和维护。
“万阁老还为这么离奇的事儿,找到了合理的地方?!”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想点办法让这个大明教的扩张停下来,简直是晦气。”
朱翊钧作为皇帝,认为这是一种晦气,但凡是和神神鬼鬼沾点边的无疑都是晦气,中原的皇帝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神鬼之说,作为统治基础。
“恐怕,停不下来。”万士和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林辅成和李贽在讨论宗教对人的异化这一节,就说过,想要废除宗教,就要让信徒脱离需要宗教的环境,信徒需要一个虚构的彼岸来躲避残酷的现实。”
“陛下,大明教之所以能如此快的影响到这么多人,甚至是惊扰到了陛下,完全是因为它没有虚构一个彼岸,大明教的彼岸,也就是大明,是真实存在的。”
大明教传播的速度快到令人惊骇,完全是在它的叙事之中,彼岸不是虚构的!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是没有亲眼见过,但大明的商品,在里斯本集散,大明教的教义也在随着货物的流动,而四处传播着。
丝绸、堆积如山的棉布、坚硬无比的铁锅、无往不利的火器、不可战胜的舰船等等,都是这些个船长、商贾们亲眼所见的,他们乐此不彼的对着遇到的每一个人,诉说着大明的种种传说,更进一步的促进了大明教在泰西的快速泛滥。
而大明皇帝、大明朝廷对此无能为力,因为皇帝、朝廷,并不能让这些信徒们摆脱需要宗教的环境。
“陛下,朝鲜将大明称为父母之邦,天朝上国,倭国、琉球、安南、暹罗、锡兰等地也如此称呼,这臣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而且就算不是徐璠,随着开海,也有别人捣鼓出这么个类似的东西来。”万士和告诉皇帝,这都是开海必然要承受的代价罢了。
因为要跟泰西人打交道,文化差异的存在,让彼此都要为彼此的存在寻找合理性,那么大明教的诞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不是徐璠搞出来,也会是别人把这个叙事结构搞出来。
“朝圣个屁!大明不是圣地!那袁慎为了那么一点点的成本,克扣匠人的工钱,长达五年!要不是这次匠人们忍无可忍,他这种畜生,还要继续作威作福下去!这是圣地该有的样子吗!”朱翊钧仍然十分愤怒,作为皇帝,他觉得‘天朝上国’就是在骂人,骂朱翊钧这个社稷之主无能。
“陛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大明就是大明。”张居正劝陛下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这种事昨天有,今天有,明天还会有,就像矛盾普遍存在一样的正常,大明这么多人,出现这种事,实属正常,这一点都不影响大明是天朝上国的事实,因为此时此刻,对于世界所有国家而言,大明就是最繁荣的地方,他们心目中的圣地。
张居正提到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小细节,他低声说道:“陛下,泰西商贾愿意付钱。”
“哦?付钱吗?付多少?”朱翊钧一愣,随即问道。
“一艘船五万两白银的认捐。”张居正看过殷正茂的奏疏,人家朝圣不是空手来的。
“朝圣不行,朝贡可以,谈谈生意得了,不要搞得那么复杂。”朱翊钧斟酌再三,还是开了一个口子。
朱翊钧如此决定,绝对不是图钱,主要是为了海疆的稳定,不开个口子,这帮泰西商船天天在大明海疆冒险,这不是给海防巡检找麻烦吗?
绝对不是图钱!
不是谁都能到大明朝贡的,吕宋总督府会对所有的商船进行筛选和甄别,比如和大明有矛盾,打了两年半的果阿总督府的商船就不会被允许,比如那仍然没有撤销了私掠许可证的英格兰商船也不会被允许,有疑似携带违禁货物、走私等行为的商船也不会被允许。
吕宋总督殷正茂在奏闻朝廷的时候,就已经把条件罗列了出来,甄别之后,其实符合要求的船只,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条船,而他们来到大明也只能在五大市舶司的万国城进行短暂逗留,最长不超过十五天时间用于贸易。
而殷正茂又提供了更多关于泰西的情报,这些个商船,甚至不需要给钱,就可以获得大量真假难辨的情报,殷正茂对这些情报进行整理后,奏闻了朝廷。
比如,大明皇帝终于搞清楚了为什么费利佩跟发了疯一样,执意要进攻英格兰本土。
因为英格兰的海盗船袭扰了塞维利亚,烧毁了位于城市中心的主教堂,这座教堂里,有一个人的遗骸,那就是奠定了西班牙海上霸权,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哥伦布在弘治五年,受西班牙国王费迪南二世的派遣,携带送往中国、印度的国书,踏上了大航海之路,那时候,哥伦布估算到大明大约有一万里的距离,但其实足足有四万里之遥,若是知道有这么远,恐怕哥伦布很难下定决心出发。
哥伦布一生四次横渡大西洋,探明了航路,让西班牙在大航海时代占据了先发优势。
而塞维利亚大教堂就是为哥伦布营造,由四个国王抬起了铜棺,这四个国王分别是卡斯蒂尔、莱昂、纳瓦拉、阿拉贡,这也是西班牙盾徽上的四个徽章。
正德五年,哥伦布的遗骸被他的儿子迭戈迁葬到了塞维利亚,迭戈死后,迭戈的遗孀准备按照遗嘱,把丈夫和哥伦布的遗骸迁葬到位于北美洲的多米尼加,但是西班牙皇室不同意这么做,为此营造了塞维利亚主教堂安置遗骸。
哥伦布生前穷困潦倒,死后反而倍加殊荣。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为西班牙带来多少的黄金白银,塞维利亚主教堂就有多么的金碧辉煌。
而英格兰的海盗船洗劫了塞维利亚,四王抬棺被推倒在地,因为铜棺过于沉重,海盗们没有带走,但这件事还是成了费利佩心头的那根刺,无论如何也要进攻英格兰本土的理由。
费利佩二世在国书里没有写明这些,因为这是耻辱,会被大明皇帝看轻,索伦被斩首示众前,也没有说明,以致于大明还是从海商的嘴里知道了真相。
“稍驰铁器之禁后,大明的铁器价格,不降反升。”张居正汇报了一下海贸的一些值得注意的情况。
铁器不得出关,自汉朝就已经普遍存在,汉律:胡市,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铁出关,敢犯者腰斩弃市。
唐朝将绫罗绸缎、金银铜加入到了禁令清单之中,但凡度西、北诸关,亦腰斩弃市。
到了明初,则是海禁禁令,海禁的清单极为冗长,在隆庆开海,月港市舶司,对禁止出关的货物清单进行了更易,到了万历二年,大明额外增加了生丝禁令,就是生丝不得出海,对白银外流进行了更加严格的限制,但相应的放宽了对铁器、丝绸的禁令。
“稍驰禁令,供应增多,不是应该降价的吗?”朱翊钧疑惑的说道。
“陛下,单从铁器来看的确如此,但销路打开之后,供应增加远小于需求的增加,导致大明铁器更加供不应求。”张居正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个现象。
简而言之,就是商贸打开了市场,让需求的增长更加旺盛。
“以广州市舶司为例,仅铁锅一项,少者自一百连、二三百连不等,多者至五百连,甚至有至一千连者,这铁锅从原来的一银每口,涨到了三银每口,而且还在快速增长。”张居正将王家屏的奏疏拿了出来。
王家屏在奏疏里详细介绍了现象、问题、原因和处置办法。
铁锅涨价的原因非常简单,世界需要大明的铁锅,在大明很寻常的铁锅,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稀罕玩意儿,和丝绸一样的稀缺。
一条载重六十万斤的船只,就有超过三十万斤的铁锅,而一口铁锅可以换白银三两,十五斤的檀香或者千岛之国、元绪群岛的香料,十二把腰刀、二十斤的象牙,这还是在广州市舶司出港的价格,到了海外交易的目的地,那就更加昂贵了。
在王家屏的奏疏里,大明还有一种商品十分值得朝廷注意,那就是钢针,在波斯湾,一根钢针就可以换到一头羊,其溢价之恐怖,就连朱翊钧看了都感到吃惊。
蒙兀儿国国王阿克巴,对大明极尽谄媚,就是因为阿克巴做这个二道贩子,做的实在是太赚钱了。
丝绸、棉布、铁器就是大明出口的三大拳头产品,每年能带回来的白银,已经可以用千万两去衡量。
“王巡抚在奏疏里说,要对海船严格设限,防止超载。”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带着几分唏嘘说道。
广州市舶司在查超载,任何船只都不能超载,因为超载已经成为了海贸的杀手之一,杀死船只的凶手,是人的贪欲。
铁器比重高,船舶超载将极大的增加船只的自重,降低稳定性和操作性,转向、抗风浪能力都会下降,而且船只超载,如果摆放不当,一个大浪船就翻了,而且经过松江皇家船舰设计院的研究发现,超载会导致整体结构的形变,进一步降低安全性。
装的越多,收益就越大,这是海贸里颠不破的真理,但只追求经济利益,而忽视海贸安全的考虑,带着侥幸心理,最终的结果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财两空。
“王巡抚做得很好,就依王巡抚所言,在广州市舶司开始试点吧,若是有效,明年开春,五大市舶司一体执行。”
“不过这政令下去,怕是又要被骂朝廷管得太宽了。”朱翊钧同意了这个管理办法,开海如火如荼,新的挑战和新的问题,每天都在出现,而这些个由经验形成的规矩,在实践中不断的完善。
张居正和万士和的争吵最终没有吵出结果,因为没有事情可以两难自解,在汇报了国朝的一些琐事之后,他们正准备离开通和宫的时候,一个小黄门以一个标准的‘门槛摔’摔进了御书房,手里捧着一本塘报,大喜过望的说道:“陛下,大捷!”
“西南大捷,黔国公沐昌祚、四川总兵刘綎、鹰扬侯张元勋、云南巡抚刘世曾,四路进攻东吁王国王城,三日力克之!缅贼莽应里单骑逃脱!”
小黄门用极快且清晰的语气,将事情简单说明,这是一份捷报,来自西南,由黔国公府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师,兵部没有马上报喜,而是等到海防巡检,将旧港宣慰司捷报传入京师,互相印证了一番后,奏闻了陛下。
东吁王城被大明攻破了。
“好!好!重重有赏!”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内帑拨银六十万银,犒赏前线军兵!”
在东吁前线作战的军兵不到十二万人,一人五银多的恩赏,这是额外的恩赏,朝廷的论功行赏需要核验军功。
朱翊钧拿起了塘报,看了两眼,忽然开口说道:“冯大伴,你先回来,先不要拨银。”
打胜仗了不假,但两封塘报都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攻破东吁城之后,选择了退兵,这就是朱翊钧让冯保回来的原因,打是打下来了,但是守不住,只能再退回来。
东吁的领土,就是大明旧有的三宣六慰,孟养、麓川、孟艮、缅甸、老挝、八百大甸、底马撒、大古剌。
(三宣六慰地图)
这次黔国公、四川总兵、鹰扬侯、云南巡抚的四路并进,进攻东吁,打下来之后,不得不撤退的原因,是大明使用了两个战术,田忌赛马和跳蛙战术。
田忌赛马敌人坚固的城寨,派遣一批协从军,比如云南当地的生苗熟苗地方土司等兵力,对敌人坚固的城寨围而不攻,攻而不破,起到遏制作用后,大明优势兵力以青蛙跳荷叶一样,绕开了对方军事重镇,直扑东吁。
但打下来东吁后,发现补给线过于漫长,沿途军寨没有拔除,而且东吁因为战斗力过于低下,一触即溃,并没有有效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只能撤退,再做打算。
鹰扬侯张元勋和黔国公沐昌祚在这件事上意见并不一致,按照张元勋的想法,守住东吁不是问题,不用过分担心后勤补给,可以从海运运输,但沐昌祚则认为,海运的不确定因素太大,最终由沐昌祚下令,撤离了东吁。
“升座文华殿,召集五府、廷臣廷议。”朱翊钧对这份战果是极为认可的,但大明现在已经不是人头赏了,而是战线,这次的进攻声势浩大,战线却没有实质性的变化,是否是大捷,需要廷议研判。
朱翊钧召集了所有的廷臣,赋闲在讲武学堂的刘显、马芳、石茂华等人也被召集到了文华殿,大明文武臣工齐聚文华殿,商量这份塘报。
戚继光和刘显、马芳、曾省吾等人,一直在堪舆图前,围绕着这次战斗的进程进行复盘,不领兵的三公爵,英国公、定国公和成国公则是压根没有围到堪舆图面前,他们不领兵只是代皇帝郊祭、四海山川祭祀,也就是大祭司的职责。
戚继光和众人商议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武勋们终于达成了一致。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大捷。”戚继光首先对这次的奏闻进行了明确的定性,大捷。
“这一次四路并进奇袭东吁,沉重的打击了对方的士气,有效杀伤敌人军兵超过七千余人,东吁城破,莽应里作为东吁国王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心,整个东吁对大明防守的阵线,已经摇摇欲坠,已经发生了溃营、哗变、杀主将投降、四散而逃等数起兵变,有效的打击了敌人的抵抗意志,从东吁多处防守战线的崩溃可以看出,敌人的抵抗意志已经瓦解。”
“其实已经可以宣布,东吁已然亡国,新继位的莽应里在全面战败之后,遍布东吁的土司,已经事实上脱离了东吁国王的控制。”
戚继光详细的阐述了为何武勋们认为这次是大捷的原因,因为东吁已经亡了。
都城被攻破,还能不亡国,苟延残喘的那是大唐,不是东吁,东吁没那么稳定的国朝构建。
莽应里的父亲死后,接掌东吁大权后,再没有获得足够支持下,妄图通过挑衅和发动对大明战争确定自己地位的稳固,在战败之后,逃出都城的莽应里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做国王的人心。
戚继光继续说道:“我个人认为,此次进兵攻克东吁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选择撤离东吁是一个十分理性的决定。”
“之所以认为是理性,是因为此次作战的目标,并不是要彻底攻破东吁王城,主要目的是为了验证新的战术,田忌赛马和跳蛙战术,田忌赛马的战术需要对战场的绝对控制力,而跳蛙战术,则需要优势兵力拥有巨大优势。”
“黔国公等人在征伐的过程中,发现了敌人一触即溃,在巨大战果面前,还能保持冷静,选择撤退,是理性,鹰扬侯张元勋是水师将领,他对海洋拥有足够的自信,但我们对当地的水文并没有足够的了解,单纯依靠水师补给是军事冒险。”
“所以,撤退是理性的。”
戚继光又分析了一下为何会出现攻破东吁,又撤离的原因,敌人实在是太弱了,以致于战术执行到位后,直接扑倒了东吁王城。
在巨大的胜利面前,前线军兵,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战争尤其是客场作战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很多,一场瘟疫,可能就将胜势转为败势,撤军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占领。
“陛下,目前关于前线将领的分歧,是值得高度警惕的,陛下理应晓谕前线,分歧是极为正常的,但不能由分歧转为内讧,这是朝廷绝不允许看到的。”
“旧港总督府的牙兵和客兵,可以继续依靠水师优势对东吁持续打击,而大明云南、四川汉兵,则按兵不动,等待其内讧之后,再吊民伐罪。”
戚继光给出了进一步的战略谋划,戚继光既认可张元勋的水师优势激进的观点,也认可黔国公府的保守观点,这次攻破了东吁王城,可以让东吁乱一阵,乱到所有人都受不了了,大明再继续地面进攻,而在此之前,水师继续对东吁进行极限施压。
“戚帅这么一分析,豁然开朗。”朱翊钧十分有十二分的满意,点头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臣以为,理当犒赏前线军兵,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捷,即便是战线基本维持稳定,但仍然应当论功行赏。”张居正补充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赏!
打赢了就是打赢了,打赢了就该赏赐,这是赏罚分明。
“有理。”朱翊钧对此非常认可的说道:“冯大伴,发赏到云南前线。”
朝廷的论功行赏是朝廷的,朱翊钧则是额外加赐,既然是大捷,每人五银,朱翊钧也绝不会吝啬,在犒赏这件事上,朱翊钧从没有一次吝啬过。
不用把六十万银运抵云南,只需要将承兑汇票送至云南即可,承兑汇票可以在云南官署户房兑换为白银,而滇铜向腹地流动,白银向云南流动,保证云南不会发生白银荒。
承兑汇票是一种记账货币,银本位的纸钞,云南拿到了承兑汇票,可以在湖广、南衙等腹地购买货物,也可以支取白银。
出身西南的曾省吾俯首说道:“臣仍以为平定东吁,速胜不可取,西南地形极为复杂,久在京师,对雨林并不了解,可能会有一种错觉,东吁,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轻言速胜,则必然速败。”
打到这个地步,无论是前线和后方,都会诞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东吁是个破房子,踹一脚就彻底塌了,但一旦追求速胜,忽略了客观的雨林地形征战不利的因素,东吁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帝国坟场。
曾省吾是个保守派,大明对东吁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只有一种输的可能,那就是冒进,那就是傲慢。
以大明的巨大优势,只有傲慢能够击败大明。
“大司马所言极有有理,困兽犹斗,理当小心。”朱翊钧对此非常认可,大明又不急,急的是东吁。
直到现在,西南前线,仍然没有请朝廷对云南地方转运粮饷,在国初对麓川的多次征战,都需要腹地粮草供应,转饷半天下,损耗实在是太大了,正统八年,光是调运征伐麓川的粮草,一次就从四川、湖广征伐了五十万民夫,而这五十万民夫也是人吃马嚼。
那会儿云南开发不够充分,田亩过少了,两百年时间过去了,现在不用腹地转饷,战争的成本直线下降,大明现在完完全全耗得起,大明现在能这么用水磨的功夫攻打东吁,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没有廷臣要补充的话,就将捷报通传四方吧。”朱翊钧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说道:“大明军威武!”
“陛下威武!”戚继光为首的武勋立刻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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