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谦信算是活明白了,这个乱世就是比谁足够无耻,谁就活得自在。
她以前就太骄傲,太传统,不肯放下身段比烂,太在乎关东管领这个虚名。
说到底,上杉谦信是活在幕府体系的旧架构之内,以维护旧传统的方式,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可随着时代变迁,足利幕府已经成了过往云烟,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抱住新时代的大腿,在新体系内找准自己的定位。
原本还活在旧日的荣光中,稀里糊涂的上杉谦信,在诞下上杉深雪之后,她终于是痛定思痛。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可以百无禁忌,爱咋咋样的任性,但现在有了女儿,就不能不负责任。
以前,上杉谦信是端着架子。现在她打算脱下长衫,跟着大家一起耍奸撒泼。
以她对义银的了解,这一番软硬兼施的策略,顿时惊艳了直江景纲与本庄实乃,果然是枕边人最懂圣人,定能把圣人拿捏得死死的。
此时的义银还不知道上杉谦信的变化,他还准备用老办法去套路这个傲娇的关东管领。这就注定,义银得在上杉谦信面前摔一跟头。
大胡城居馆内,义银搂着山中幸盛,正在事后温存。
说来好笑,岛胜猛费尽心机把义银榨干,就是想要摆山中幸盛一道,让她来了也没得吃。
没想到,因为伊达政宗这个意外因素,山中幸盛不得不晚来了十来天,义银也因此恢复了元气,可以好好犒劳这位关东侍所执事。
岛胜猛不但做了白用功,还要忍着蒲生氏乡的冷嘲热讽,真是赔了丈夫又折兵,郁闷得很。
这会儿,岛胜猛窝在居馆偏院,想着山中幸盛正在义银身上大快朵颐,不知会作何感想。
甭管岛胜猛的心思苦不苦涩,义银反正是很爽。
这些年,他是一步步看着山中幸盛,从青春纯洁成长为现在的成熟妩媚,真正是一路草来,感慨万千。
山中幸盛此时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一颦一笑是光彩照人,不愧为斯波家第一美人。
早先义银宠信于她,背后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她才能平庸,纯粹是靠一张好脸蛋上位。
山中幸盛心中不服,硬是要努力证明自己,结果闹出不少麻烦,累得义银在背后帮她擦屁股。
这会儿,山中幸盛早已不是当年的浮躁少女,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笑脸相迎。
身为关东侍所执事,常务理事会常任理事,尼子山中一党唯二的领袖人物,她的权势地位是所有武家都不敢轻视的。
宠臣就宠臣,幸臣就幸臣,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老娘不在乎。
此刻躺在义银怀中,。圣人对她的宠爱依旧,若是能怀上神裔,她的地位便可以更加牢固,不可动摇。
义银搓搓手指,现在的他稍稍有些遗憾,这时候如果能再有一根事后烟,就完美了。
低头看向想心事的山中幸盛,义银问道。
“在想什么呢?”
山中幸盛窝在义银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痴痴说道。
“想和圣人永远在一起。”
义银哑然失笑,搂着她亲了亲额头,说道。
“那就永远在一起。”
山中幸盛叹道。
“圣人岂是我一人可以独占的,我心里知道轻重。您愿意哄哄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话说,伊达政宗在院子里跪了许久。虽然天气已经雪停转暖,但化雪的时候反而更加寒冷。
圣人还要罚她跪多久?我担心她要是支撑不住死在这里,又是一件麻烦。”
伊达政宗是山中幸盛南下带来的,要是她人就这么跪死,山中幸盛多少有些连带因素。
但义银却是不以为然,他对伊达政宗这个年纪轻轻的野心家,没什么好感。
每次,当义银的视线从奥羽挪开,想要在近畿关东做些事情,伊达政宗就会趁机跳出来弄点麻烦,实在是让他恶心。
这次伊达政宗南下请罪,并非她真心屈服,而是形势所迫。她要是命不够硬,撑不住冻死在庭院,义银也不在乎就此送她入土。
别看伊达家在奥羽地区堪称一霸,但在义银面前,还算不上什么值得忌惮的人物。
不管是伊达家,还是最上家,还是奥羽大大小小的有力武家,只要她们不被统一在一面旗帜下,就威胁不到义银。
奥羽地区的关键,就在米泽和会津这扇门户,只要把奥羽武家堵在这扇门后,她们就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现在的义银,不管对最上家这些便宜亲戚,还是对伊达家这些野心勃勃的扩张势力,都有些提不起兴趣。
他更看重的是关八州之地,是之后要进行的东方之众讨伐战。
只要拿下东方之众,把整个关八州的武家捏在手里,关东的未来就属于斯波家。
至于奥羽的问题,不过疥癣之疾,只要之后把发育好的关八州武家圈一下,a过去,麻烦就没了。
奥羽地区虽然大,但在中古时期开发不足,难成大事。只要关八州之地平定,奥羽武家就只有俯首称臣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伊达政宗死不死,还得看她的命。她要是真就这么冻死了,算她命不好,义银也不会太在意。
但山中幸盛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又或者说,她对奥羽地区太过看重,还是忍不住劝道。
“伊达家毕竟是幕府承认的陆奥国守护,伊达政宗身为家督虽然有错在先,但圣人真要把她给冻死在大胡城,唯恐伤及您的慈爱之名。”
伊达家的历史,也可以说是一部跪舔送礼史,这家人很擅长和中枢幕府搞好关系。
原本在奥羽地区家格地位最高的,应该是大崎家与最上家,被幕府委以重任,担当探题之职。
可再亲密的亲戚关系,几代之后也疏远了,比不了伊达家大包小包给京都送礼,时不时上洛讨好将军,最后竟然弄回个陆奥国守护。
陆奥国与出羽国自古以来就是不设守护的,奥州探题和羽州探题才是常设幕臣。
伊达家破天荒弄回一个新鲜出炉的陆奥守护,从此就把大崎家这个奥州探题的名分给压在了身下。
但如今的局面是幕府式微,将军放屁都不响,山中幸盛拿这个陆奥守护来替伊达政宗求情,实在是有些牵强。
义银忍不住多看了山中幸盛一眼,问道。
“你这么帮她说话,可是她许了什么好处给你?”
山中幸盛摇头道。
“她是罪臣,轻车简从,乔装打扮,南下请罪,身上哪有什么贿赂可带。
我只是担心奥羽地区再起纷乱,伊达政宗虽然可恶,却是奥羽地区无可争议的重要人物,她若是死在这里,奥羽只怕要大乱一场。”
义银叹道。
“奥羽乱就乱吧,与我们何干?
大崎最上这些本家亲族都靠不住,伊达政宗这种野心家的服软我也信不过。随便她们乱去,等关八州安定之后再慢慢料理她们就是。
伱如此紧张奥羽,莫非是对奥羽有什么想法?”
山中幸盛羞涩一笑。
“什么事都瞒不过圣人,讨伐东方之众迫在眉睫,但奥羽地区也是关东的一部分,我想着关东侍所也不该太过忽视了奥羽。”
义银看了眼山中幸盛,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这次讨伐东方之众,最积极的就是上杉,北条,武田三家,她们各自觊觎下野,房总半岛,常陆这三处的肥沃土地。
其次的关八州武家也打算跟着分一杯羹,关东斯波领的岛胜猛她人在关八州的上野国,大家也少不了要孝敬斯波家一份。
可远在越后国的山中幸盛,她却很难在讨伐东方之众的战事中得到什么好处。
武田家虽然与佐竹家相隔甚远,但两家本就是源于一门,亲族不义,取而代之,也是武家扩展的一种方式,当地武家也认账。
可山中幸盛在关八州无名无分,只是顶着一个关东侍所执事的空名,谁会愿意让她多分一杯羹?
就算名义上表示尊重,分点汤汤水水,山中幸盛也看不上啊。
以枥尾城和下越众为核心的山中幸盛,她跨过越后山脉去关八州之地拿点汤汤水水,显然是没什么意思,手下部众也不会积极。
但如果就干看着大家吃肉,自己被竞争对手们拉开了实力差距,这也是山中幸盛难以容忍的。
以山中幸盛的眼光,她未必能看到奥羽地区的好处,但她手下的本庄繁长和加地景纲都不是善茬,自然会教唆她出去抢地盘。
如今的政治局面已经很清晰,对于山中幸盛最重要的是两件事。
一个就是借助义银的宠幸,怀上神裔。还有一个,就是不能在斯波家的关东高速发展期中掉链子。
有孩子,有实力,山中家的地位才能保证,不会被情敌们甩下。
伊达政宗虽然可恶,但如果她是被山中幸盛带来之后冻死的,那么伊达家对山中幸盛介入奥羽的行为必然是非常反感。
伊达家在奥羽地区经营百年,许多当地的国人豪族已经被家臣化,影响力根深蒂固。
这些人不会因为一个伊达政宗死去就背弃伊达家,反而会因为伊达政宗的死,同仇敌忾得抵制山中幸盛向奥羽地区的渗透。
反过来想,如果伊达政宗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她就必须认山中幸盛这个人情,山中幸盛在奥羽地区扩展势力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义银摇摇头,不禁一叹。
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身边女人的心思都越来越复杂。
争神种,争孩子,争地盘,没一个消停的。。除了那个扶不起的由比滨结衣。
对此,义银倒也不反感。
武家畏威不畏德,只有自己的女人们实力强大,才能体现义银的神裔尊贵无比,才能保证斯波神权的神圣不可侵犯。
反而是由比滨结衣那摊烂泥,让义银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她和她的孩子。
见义银若有所思,并非直接拒绝了自己的建议,山中幸盛大着胆子,再度进言道。
“圣人英明,目光千里。
讨伐东方之众,整合关八州之地,的确是当前的重中之重,只要关八州在手,整个关东武家就唯有俯首帖耳的份。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该放任奥羽武家挑衅关东侍所,无视您的威严。
之前,大崎最上两家以斯波亲族的名义向您求援,得到了您的援手,才按下伊达家的野心。
可之后呢,在您讨伐织田家的时候,大崎家与最上家却是忘恩负义,伊达家更是借机卷土重来。
她们的反复无常如果得不到教训,会让奥羽武家看轻您的威严。
即便日后关八州臣服,奥羽不得不跟着俯首称臣,她们也一样会口服心不服,一样会阳奉阴违,一样会对您不够尊敬。
所以,即便讨伐东方之众是关东侍所当前的头等大事,但奥羽地区也不该完全置之不理,关东侍所应该有所表态。
臣下恳请圣人三思。”
义银看着山中幸盛缩在自己怀中侃侃而谈,心里有些好笑。
抢地盘就是抢地盘,说的大义凛然,一副完全是为圣人考虑的样子,山中幸盛现在也是学坏了。
义银问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义银松口,山中幸盛精神一振,继续说道。
“大崎家咎由自取,已然覆灭。
但最上家与伊达家还没有得到教训,我想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也是让奥羽武家不敢再轻视圣人的威严。
我想在春耕后动员出兵,向北拿下庄内,向东进入会津,在奥羽边缘啃下两个桥头堡,震慑奥羽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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