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藏长安走了,井伊直政才气呼呼看向蒲生氏乡,责问道。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再这么拖下去,羽柴秀吉就该把织田家打服了,真让她得逞,日后可是天大的麻烦!”
蒲生氏乡摇头道。
“圣人现在心乱得很,你脾气太硬,这样逼迫主君,不是为臣之道,也逼不出什么好来。”
井伊直政不爽道。
“那现在怎么办?”
蒲生氏乡冷笑道。
“前田利益以为离了她,我们就没办法收拾羽柴秀吉,这才刻意与我为难,逼我让步。
我偏偏不让她如愿!
斯波家在近畿的军力一时无法调动,但织田家内部反对羽柴秀吉的力量也不弱,特别是德川家康的介入,可以为我们所用。”
井伊直政问道。
“你想怎么做?”
蒲生氏乡叹道。
“年年难熬年年熬,关关难过关关过。
圣人左右为难,不想强迫前田利益服从,那我们就请示圣人,给德川家康一些支持。
斯波家不用明面上掺和什么,给德川家一颗定心丸,让德川家康耐心与羽柴秀吉周旋就行。
我不信前田利益能撑太久,她若是为一己私利,罔顾圣人恩义,坏了斯波家的大业,那就是她自甘堕落,谁都帮不了她!”
蒲生氏乡心里明白,自己不可能与斯波地方武家彻底撕破脸,全面对抗。
但反过来看,前田利益也不可能死扛到底,为了央地矛盾,不顾斯波家整体利益,让圣人对她感到失望。
圣人的威望太高了,斯波内部各方博弈看似激烈,其实都是在争取圣人的同情与支持。
蒲生氏乡与前田利益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双方咬着牙装强硬,玩得只是一出胆小鬼的游戏。
就像是驾驶马车在道上狭路相逢,双方还不断用鞭子抽马加速。
这时候谁避让了,谁就是失败的胆小鬼,自己损失惨重,却可以避免更大的冲突。
蒲生氏乡与前田利益两人相持不下,就是赌对方先让步,又都害怕对方不让步,导致斯波家的整体利益受损,让圣人厌恶自己。
这种复杂的心理博弈,使得双方都在不断寻找外援,去增加对方的压力,想要逼迫对方率先让步。
大藏长安今天的站队,就是在给蒲生氏乡施加压力。
但蒲生氏乡知道,反对自己的人很多,可自己没有做错,圣人心里也是理解自己的。
所以道理站在蒲生氏乡这边,站在代表中央利益的同心秘书处这边,蒲生氏乡需要的只是时间。
织田内战如火如荼,假设羽柴秀吉势如破竹,前田利益为代表的军方重要性就会不断上升,最后压倒蒲生氏乡,中枢将会被迫让步。
但如果织田内战陷入僵局,羽柴秀吉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征服织田家,那压力就到了前天利益那边。
不需要着急介入织田内战,蒲生氏乡就可以稳坐钓鱼台,看着前田利益丑态百出,将地方私利凌驾于斯波公利之上。
时间越长,圣人就越不能容忍前田利益的胡闹,前田利益最终还是得低头,谁帮她说话都没用。
因为央地双方都很清楚,蒲生氏乡没有私心,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替圣人收拢地方权力,完善斯波家的政治制度。
所以蒲生氏乡缺的只是时间,她要托一把德川家康,让德川家康帮织田信包挡住羽柴秀吉的攻伐。
织田家的根基在浓尾平原,在尾张美浓两国的百万石领地。
只要这里没有被羽柴秀吉控制住,那么织田家臣团就不会彻底倒向羽柴秀吉,织田内战就不算完。
蒲生氏乡一番解释,听得井伊直政不断点头。
“好,我现在就去和圣人说,只要圣人愿意给德川家康殿下一个保证,她肯定会和羽柴秀吉周旋到底。”
蒲生氏乡摇头道。
“还是我去吧。
从现在开始,你要谨言慎行,不要掺和我与前田利益的冲突,像今天大藏长安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很多,你就不能再随便插嘴了。”
井伊直政不爽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吗?我们相交多年,一直是共同进退,我几时让你孤军奋战过?”
蒲生氏乡摇摇头,叹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太信任你了,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这次的事与以往大不相同,如果你我一起硬抗三大斯波领,一旦事有不谐,那么同心秘书处又该交给谁去负责?
我是同心众首席,这件事本就应该由我去做。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是下一任同心众首席,那时候你不想扛起责任,我都看不起你。”
蒲生氏乡一脸凝重,让井伊直政的呼吸都停了几顿。
“有这么严重吗?圣人是认可你的,他不会让你流血又流泪。”
蒲生氏乡笑了笑。
“我当然相信圣人,但我害怕圣人会为了保护我,做出其他的选择。”
井伊直政一愣。
“别的选择?”
蒲生氏乡叹道。
“天朝有云,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
井伊直政精光一闪。
“那些家伙没胆子杀你。”
蒲生氏乡呵呵一笑。
“但她们有胆子泼我污水,坏我名声,乱我领地。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母亲传位给我,我现在是蒲生家督,浑身都是把柄让人抓。
我在中枢任职,约束不了日野城那些蒲生家的老少,她们以为我春风得意,所以狐假虎威,做事肆无忌惮,青地茂纲就是其中一例。
我有这个巨大的弱点存在,就不是无懈可击,我的政敌明白,圣人也看得见。
如果矛盾继续激化,圣人为了保护我,将我外放,我一点不觉得奇怪。
我们是对的,圣人心里清楚,所以他迟早会下定决心解决问题。
在准备大动干戈前,圣人对需要维护的自己人,最直接的保护方式就是调离争端的漩涡。
所以,我是撕开斯波中枢与地方矛盾的第一人,但如果事情不顺利,这件事可能就要交给你了。”
井伊直政看着蒲生氏乡,面带忧伤。
“这对你不公平,你是一心为公,没有私心,凭什么要受到调离中枢的处置?”
蒲生氏乡苦笑道。
“在这个世界上多是无奈事,想要认真做点事,就不能顾及自身太多。
当然,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个最糟糕的地步,我也只是在未雨绸缪而已。
但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唯有我下野,才能继续推进我们的事业。
圣人将我与前田利益各打五十大板,家中各方都无话可说,才方便你之后好好做事。”
井伊直政一脸不忿,但在蒲生氏乡略带哀求的眼神下,才不甘心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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