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在天七脸上的黑雾稍稍一淡,他静静的望向林季的目光里骤然多了份略显复杂的迷离。
“我先后两次提起秦家已亡,可你却惘然不顾岔在别处。正因在你看来,秦家尚在,天下未亡!”
“天下天下,万众久期。旧秦已去新章待起,却以为这重定山河再起风云者就是你么?”
林季说着又进一步,大袖一甩狂风乱起。
砰砰砰!
大风吹过,层层围在林府周遭的黑烟火光立时散灭,就连那一根根烧成半截的房梁粗木也瞬间碎成粉末。
天七愕然一楞,恍然不知林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经风一吹,满目清朗!
盘膝闭目端坐在房顶上的鹄女猛的一下金光大盛,道道光韵直冲天际。
咔嚓!
正这时,一道惊雷狂落而下。
入道天雷!
鹄女双手合什一动不动,任凭那滚滚雷光直贯其顶。
金光摇曳,飘忽迷离。
仿若那环绕周身的光影随时都将散碎一空。
咔嚓!
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光落下。
金光尽破,荡然一空,鹄女的身形稍稍一晃,微微皱起眉头。
“天七!你自以为暗用禁咒控我妻儿就是软肋么?怕是忘了吧!你之弱处就在眼前!开!”
咔嚓!
林季猛喝,与雷齐落。
再一见时,那滚滚云天之上,道道惊雷之间赫然悬立着一方大印!
印如天日,金光四射。
仅仅一瞬间,梁城上下乃至千里方圆之内光影浩荡,满目生华!
宛若木雕般的行癫和尚猛的打了个机灵,呆呆的望向林季好似大梦初醒半脸茫然。
与之相反的是,右侧那半边黑乎乎的鬼影瞬间淡去许多。
“无主幽魂得天独厚,源自两脉天外之血,又经魔珠度化,岂是你这区区妖灵秦血可比?”
“入道天雷神威降罚,即是九境鬼修也抗受不起,岂容你这小小邪咒胡非乱为?给我破!”
又一道天雷飞落而来。
林季挥剑如虹,径直从行癫和尚头顶鼻端疾斩而下!
剑光落,人鬼分!
再一见时,方才那半人半鬼的虚像早被一斩两断。
行癫和尚半脸愕然,连连退后几步刚要惊呼,却又被自己这半身残像生生吓了住!
此时的他早已恢复了此前神智,只是对往前旧事一概无知。不但不清楚方才了什么事,似乎就连自己又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也甚为费解。
“天官,这…这…”行癫和尚看了眼残断半身,又望了望身旁不远同样半身飘忽的鬼影,既惊又奇的问向林季。
林季并未答他,一手持剑遥遥指向那鬼影道:“天七!你当日借天雷为障、暗中施咒,如今又被我借雷为笼损身破法!此间来去皆为因果!当下,你已魂之将散,却还有何话说?!”
对面那鬼影微微一愣,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林季为何敢于贸然出手!
禁咒邪术乃是天外之法。
入道神雷向来匡正不阿。
在入道雷光之下,赫赫天威之中,无论什么禁咒邪法都将无从施展!
就像那当年的阿赖稣识,也是万法莫出再劫难逃!
那鹄女本已入道在即,早就引来滚滚天雷。
只是被周遭法阵所困挣逃不得,万千道力透散不出。
林季震袖而起扫破法阵之后,鹄女强抗之力疾冲天际,瞬间引雷惊落。
就在这一刹那,林季祭出法宝借力与天,一剑分人鬼!
“你…”天七稍稍犹豫了下,口出半字又停了住。
此时那声音再也不是尖利沙哑的若似老妪苍鸦一般,而清脆婉转灵动悦耳,既似白灵又若少女。
这才是她的本来音色。
轰隆隆…
一连四道惊雷后,天威稍停。
那遥遥云海中怒浪翻涌,隐隐传来一阵阵略显沉闷的隆隆声响。
早已经过入道雷劫的林季和天七都很清楚,那即将迎来的是最后也是最为凶厉的一击!
五雷轰顶,大劫将至!
林季缓缓高举长剑,正待雷来。
而天七只是融了秦家血脉的白灵妖魂,借了行癫法身尚有道力。如今早被一斩两开,别说什么反抗还击,怕是想逃也难!
“损道与天…”天七仰起来头来望着滚滚乌云,谓然一叹道:“怕是无望了!”
随而定定的看了看林季,微微摇头仿若自语道:“既有此子…秦家败的不冤!可这天下真能得其永安么?”
说着,她突而一笑。
黑烟消散,渐渐淡去。
内里露出半个美貌妇人,正是当初在陆府后院所见的秦家公主。
“你…”迟疑半响,那妇人微微摇了下头,终究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半只秀眼中落下一滴泪水,扬手一甩,把那颗透亮的水晶球直向林季扔了过来。
“若说因果有报…那我,该受此罚!可这天下应罚之人应没之事何止万千?!望你也尽不容他!善待昭儿,善待天下吧…”
说着,那妇人一冲而起,化作一只白鸟幽魂,直向天去。
滚滚云层怒然炸开,一道亮眼金光猛的一下破冲而出。
咔嚓!
粗若巨蟒般的雷光狂落而下,那白鸟被劈个正着,立时化作烟尘一片。
雷光未停,又往下来,正砸在鹄女头顶。
雷鸣震响,金光乍起。
整个梁城都随之剧烈一晃。
啪啪啪…
一颗颗悬在城楼上的头颅接连坠落。
一个个头蒙黑巾的反贼瞬间栽倒。
咔咔咔…
随着一阵阵刺耳炸响,四下时空骤然裂开,一道道长痕肆意飞扬。
停滞不动宛若画轴般的万千景象瞬间鲜活。
跪落满地的城中百姓全自一脸呆愕中醒过神儿来。
可随即又被眼前景象吓的呆呆愣了住!
半天空中,遥遥立着个破衣散发的青年,旁边还站着半个和尚…
更远处的林府中金光四射,直令人睁不开眼。
一众反贼也赶忙扔了刀枪,乱糟糟的跪成一片。
有人恍若啄米,连连叩头不止。
有人念念有词,浑身瑟瑟发抖。
“哎?!二叔。”茫茫人群中有个眼尖胆大的,偷偷朝天上望了一眼,拽着身旁一个胖子道:“我咋觉着那是林捕头呢?”
“啊?”那胖子没敢抬头,小声问道:“哪个林捕头?”
“还有哪个?就是当年那个梁州总捕林季林大人啊?”
“呸!”胖子吓了一哆嗦,赶忙斥道:“你个狗小子乱说什么瞎话!那是林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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