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眯着眼,回想着刚刚幻境中苏学士的神通手段。
神念中微型道网光芒闪烁不定,搜寻着相对应的大道法则。祝学士以身入道网,故其所悟大道,已是道网根基之一。
李凡神念中的这复制品,同样也有其影子映照。
对应上的瞬间,那根道网之弦,发出别样的幽邃光芒。
李凡心神微触:“这是……一个【磨】字!”
眼前倏然间好似出现了一块方形磨石,对着天地间的目标不断夯击、碾压的情形。来自微型道网中这根弦源源不断的流光灌输,李凡在短时间内,对于此道的领悟竟然突飞猛进。
不过几息的时间过后,李凡却是主动中断了对此道的感悟。
“祝学士虽已经被打入道网、做了生桩。但毕竟人还活着。这【磨】之一道,还是有主之物。”
“钻研越深,越容易被其主人感应到。”
天地间纵有大道万千,李凡却只需专注于真假之变即可。至于其他道途法理,权且用来充当攀登至最顶峰之前的顺手武器。
此番主动在祝学士面前暴露真假之变,非是李凡逞一时之能、在昔日的无名真仙之前炫示。而是他的一种试探。
“现在看来,真假之变,玄妙万端。昔日仙界纵有人暗中觊觎,却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其存在的。哪怕祝学士已贵为无名真仙,我当着他的面前施展,他也认不出。只是惊诧于我这莫名的手段。”
诚然这一次的试探有些风险,但毕竟祝学士自身都是网中囚徒。李凡本尊更远在高墙内的至暗星海,还有无忧梦境的遮掩。纵使发生什么变故,他也能从容还真。
事实上,在黑天医跨越可能性而来的情况下,李凡都能成功发动还真。目前这个【原初】可能性中,能真正威胁到李凡的存在,着实不多了。
转眼间,七日过去。
祝学士果真按照约定,向治事会举荐了“马天得”。
马天得本就是治事会派来极乐城,操纵道网,行监视之举的。如今治事会也只以为,祝学士跟马天得相处的不甚愉快,想要找个借口将马天得调走。
通过道网,验证了马天得身份没有差错。同时也征询了马天得本人的意见后。治事会方面便同意了此番举荐。
仙狩的选拔,只集中在半日内。
当选拔正式开启之时,虚无缥缈的道网,竟仿佛露出庐山真面目般。于虚幻中诞生了实体。
一张若隐若现的大网,笼罩了整个朔星海。
将星海内的每个势力,都网罗其中。
道网之影,横亘于天地间,绵延在世界之外。
如此瑰丽奇迹景象,使得目睹之人,无一不从心底生出顶礼膜拜之感。
凡夫俗子,纷纷跪拜。
纵使修士,也是低头折服。
此道网横天之际,李凡没有表现的显眼。只得低头,默默观察。
因为神念中微型道网的存在,他视野中所见景象,跟世人又有不同。
四道泛着神圣、威严气息的身影,宛若四大支柱般,隐于道网之后。除此之外,道网中似乎还矗立着重重叠叠的其他魅影,森然而立。
倒是那只按着道网的无形大手,不见踪影。
在现实中瞥见这道网生桩的无名真仙,每一次的视线扫过,李凡都生出心惊肉跳之感。但是神念中的投影,却是因为这近距离、更加细致的观察,而愈发清晰了几分。
故而李凡根本没有停止窥探的目光。
一缕光芒自道网中穿梭。
所过之处,凡是参与此次仙狩选拔的人员,全都被这光芒映照。
身形不受控制的,无端漂浮起来。
李凡亦是如此。
观察着朔星海中跟自己一样升腾而起的近千名修士,李凡不动声色。任由自己被抓住的同时,观察起道网在现实中的运作来。
“跨越整个朔星海,同时精确锁定千名对象,并将他们凌空摄起……单论力量的广度与精确度,道网此举,就不亚于真仙了。”
并且李凡还隐隐察觉到,参与仙狩的这些人员,并非只是单纯的被凌空抓起这么简单。而是仿佛集体进入了,一个平行于现实朔星海的时空之中。
下方朔星海的生灵,可以仰头,于天穹之中看到他们。
而他们却逐渐失去了下方的视野,似乎进入了一片完全隔绝的区域。
“这应当是,为了仙狩选拔的公平、公正,在朔星海所有生命面前,进行了公开测试。”李凡心中了然。
周遭景象,变得幽暗。仿佛置身于无尽的虚空之中。千名修士,漂浮于其中。静待选拔开始。
一道轰隆的声音,不久后传遍。
没有半句废话,直入主题。
“第一试,道。”
横亘天地的道网,宛若来到了此处选拔空间。并且是突兀降临,随后不断逼迫、压下。
原本是只存于天际的造物,而今却是愈发逼近。
直至尽在眼前。
试炼千人,在恢弘的道网面前,真如网中蝼蚁。
源自大道的压迫感,使得这千人中,当场就有三分之一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光芒闪动,这些颤抖者,瞬间也就被淘汰、传出了试炼空间。
剩下的修士则是纷纷心神一凛,集中精神应对起近乎其面的道网起来。
道网继续逼近,仿佛要彻底当头压下。
面对即将被碾成碎片的危局,并非所有人都能面不改色。纵使来之前已经做过千般准备,但平日里所预想中道网,跟实际的道网,也是天差地别。而在这过程中,稍有色变的,俱被淘汰。
道网压身,身躯、神魂,都好似被无情的碾了一遍。而后融入了道网之中。
等再能视物的之际,李凡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宛若迷宫般的区域。
不见道网真面目。
嗡嗡嗡……
怪异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李凡转过头去,竟看见银白色的迷宫道路,竟从边缘开始、无故蒸发消失。
并且,这种消失正快速朝着自己所在波及而来。
“道湮之劫?”
理所当然的,李凡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
当然所指的并非是真正的道湮之劫,而是根据道湮之劫的本质模拟的一段测试用灾祸场景。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道网迷宫中逃生了。”李凡若有所悟。
想要迈开脚步,朝着迷宫深处前行。但习惯性的用力下,自身居然纹丝不动。
低头细看,李凡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诡异的跟道网迷宫粘合在了一起。
而前进的道路,看似光滑。却是布满了凹凸不平。寻常状态,必定是举步维艰。
李凡观察了片刻,已然是明白了这第一试考核的意图。
通过双脚分出触手般的感应,李凡明了最前方的道网凸起。
“却是需要打出道网指令,将此空缺补全。”
李凡并没有自己亲力亲为。而是故技重施,就像此前在祝学士的考验中一样,以自身神念中微型道网直接应对。
只是瞬间,一道晦暗的光芒自李凡身躯中浮现,经由双脚,传达到地面上。
将缺口补全。
前途变得不再坎坷,李凡十分顺滑的迈出一步。
“如此测验方式,倒也有趣。”
微型道网跟下方路途中的种种缺口快速呼应。
李凡不疾不徐,慢慢行走起来。
心神不需负荷压力,李凡观察起四周。将自己前进的速度,控制在上流偏后一点。
不是最顶尖、显眼,却也是第一梯队。
身后道网蒸发不断,紧逼不止。
这一关中,又有约四百人被淘汰。
当只剩下三百多名修士后,这第一关的考验才结束。
道网迷宫,无声无息的消失。巨大的宣告之声也再度响起。
依旧是直入主题。
“第二试,武。”
话音尚在空间中回荡,一道莫名的气息,就降临此间。
李凡瞳孔猛缩。
“真仙?”
跟三百名修士对列的,乃是一道身穿金甲的高大身影。
只不过手脚上俱是有镣铐锁缚。盔甲也是受损严重,布满了伤痕。
须发似乎许多年没有修理过了,杂乱无比,甚至都将面容遮蔽。
但李凡仍能看见,那身影忽然浮现的一丝狞笑。
“雨!”
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杀气,响彻在众人耳边。
天地间,忽有雨滴坠落。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几滴。而后愈下愈大,转瞬间已是暴雨滂沱。
每一滴雨,都似有群山之重。
当头淋下,不少修士猝不及防间,发出阵阵惨叫。
已然是被雨水轰砸的血肉模糊。
光影闪动,濒死之际被传送离开了此处试炼空间。
不过也有少部分的倒霉儿,还没来得及被送走,就死在了这场大雨中。
“来真的啊。”
李凡亲眼看着自己身旁的一位参加选拔者死于非命。
他却是没有半点慌张。有着太多的办法,能够抵挡这场仙雨。
“但既然是仙狩的选拔,自然要尽可能的,利用道网之力。”
此那真仙现身之际,李凡就察觉到,自己似乎距离道网更近了一些。似乎是为了方便参与仙狩选拔的修士调用道网的力量。
“雨……”
“伞!”
李凡心神一动,手中便浮现出了一柄伞。
圆形伞面,遮于头顶。将落下大雨,尽数抵挡。
不过这场试验,并非这么简单就能通过的。
李凡护住自身的同时,看向左右。发现第一时间就适应过来的朔星海修士,不在少数。
他们各显神通,或是像李凡这般,以雨伞、护具保护身体。或是以无形之力,扭转雨滴降落、侵袭的方向。或是直接将大雨倾吞……
待到能在雨中立足之后,他们便纷纷朝着被锁链辅助的金甲真仙,围攻而去。
各种神通法术齐出。
其中最为亮眼着,乃是一阵风、三把剑。
大风呼啸,将漫天暴雨倒着吹回。本是真仙用来虐杀试验修士的神通,却反过来被施加在他自己身上。
三把剑,同属于一人。分立于一位紫衣女修士背后。这女修士,似是目盲,始终紧闭着双眼。不过却能在遮蔽了视线的大雨中,牢牢锁定金甲真仙所在方向。背后三把剑,被一残臂、一头颅、一圆形漩涡所持。
剑光纵横,劈开风雨。毫不留情的砍向金甲真仙。
……
狂风骤雨中,能量如汹涌大潮,起伏不休。
李凡躲在暗处,只是静静观察,没有贸然出手。同时以神念中的微型道网,将周围的种种法术神通波动尽数记下。
显而易见,参加此次试炼的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虽被治事会控制住,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实力。但防护力量仍在。
众多修士的神通,不断轰击在他所穿金甲之中。
却只是引得些许震荡。就连微白的伤痕都无法造成。
金甲真仙看着眼前这些蝼蚁的围攻,狂笑不止。
“雨!雨!雨!”
风雨在真仙的吟唱中,又大了一些。
金甲真仙手脚的镣铐,叮当作响。似乎是在真仙的冲击下,即将脱离、断裂。
而侵袭众人的雨,也发挥了它原本的神效。
不仅如山之重,而且还开始侵蚀众人之神魂。
甚至此方天地大道起来。
眼看修士一方,在真仙的反击下,逐渐显出败势。
一直看戏的李凡,终于出声了。
“卸甲!”
李凡躲在所有修士之后,遥遥朝着那不可一世的金甲真仙凌空一指。
这声音虽轻,却穿透了风雨,落入了在场所有人耳中。
风雨为之一顿。
仿佛有某种玄奇至极的力量降临了。金甲真仙身上的盔甲,不可抗拒的,微微晃动起来。
“不!”
原本脸上还满是狰狞之色的金甲真仙,此刻却是无比的惊惶。
他大叫道,似是要阻止身上盔甲的脱落。
但道网之力,却是粗暴的将他身上的护具给直接剥离。
不过片刻,昔日的真仙,就这般赤身裸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有杂乱的毛发作遮掩,却依旧是难以忍受的巨大耻辱!
一众参加考验修士,此刻反应过来。
再度围攻真仙。
而那位真仙却是嘶吼着,任由这些攻击,将自己的身躯血肉磨损。
一双猩红的眼睛,却是穿过人群,死死盯着李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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