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红,咸阳那边传来文书,赵将李牧不存,上将军王翦正大举攻赵,秋日时节,当可三路大军汇聚邯郸,功成灭赵。”
陇西之地天水城。
建成之后,历经近岁的发展,已然步入正轨,诸般一切有条不紊的推进着,由着河西两郡的逐步控制,商贾往来越来越多了。
更不用说,要道林立,便捷无比,从每个月天水城统计的税金来看,上升的趋势极为明显,附带着,天水城、天水湖旁侧逐渐出现更多的集镇与村落。
闲逸的坐在凉亭之内,陇西这里虽然仍旧有些寒冷,可…于周清来讲,不为大碍,阅览完毕手中的文书,将其递给从远处缓缓而至的白芊红手中。
从身侧雪姬手中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回味着文书之上的信息,终究…最为坚固的堡垒还是从内部破开了,李牧入邯郸,声息全无。
根据秦国密探所查,李牧奉命入邯郸同赵王商议攻秦军策,于王宫厅殿之上,被郭开率领刀斧手,直接斩杀,一代名将,英魂不存。
于其人,周清虽可惜,但奈何大势如此,李牧欲要逆转大势,实在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李牧一死,整个赵国之内,真正能够抗衡王翦的也就不存。
按照李信、杨端和两路大军的进度,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拿下代郡、邯郸以南的大部分区域了,太子嘉那边周清也已经密信而动,韩流这颗棋子也该用上了。
岁月长河之中,太子嘉可是留下不小的隐患。
如此,赵国大局而定,陇西这里的事情早就平定,是故,文书之上,周清可随意抉择,可返回咸阳,亦是可以继续停留在天水城。
周清倒是不急。
将手中温玉茶盏落于条案之上,看着雪姬那一双白皙之手在身上拿捏,力道很是不错,躺靠在身侧的软榻上,静待芊红回应。
“李牧!”
“可惜了,其人三十余年坐镇赵国边境,抗击匈奴,颇有大功,数次南下抗击秦国,均为大胜,未有一败,想不到如今却是埋葬于龌蹉的朝堂之上。”
“大人,是想要近日返回咸阳?”
着一袭清雅的浅粉色裙衫,梳拢坠马髻,如瀑的长发垂落脖颈之间,腰环玉带,外落披风,踏步长靴,素手执文书。
数十个呼吸之后,甚是感叹一语。
上将军王翦之所以被赵国拦阻在太行山前,非是不能够强力破赵,而是…目的不一样,若然李牧仍存,纵然秦军纵横赵国之内,仍会有很强的反击之力。
可如今…李牧不存,加上郭开,整个赵国上下,将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若然郭开再加以安抚,则平定的时日更快。
是故,大人所言,秋日时节,秦军可一战灭赵,否则,当会花费更长的时间。
灭韩之时,花费一年的十年。
灭赵,算起来,也快两年了。
除此之外,文书之外,也提到关于大人是否继续留在陇西的事情,白芊红面上笑意闪烁,有些明悟大人之意。
“返回咸阳的事情,等你将天水商会的事情办妥之后,也不急。”
“只是楚国那边的事情,怕是需要你亲自前往一趟。”
“负刍借助熊悍之力,令数十万大军肆虐江水、洞庭区域,老世族损失颇大,两三年内,不可能恢复原先模样。”
“所以,接下来,熊悍那里不需要太多动作了,而且…许多人、事也该给予处理处理了。”
江南区域的熊悍、李园等人,如今手上我有疾风军团,再加上原有的庄氏一族、百越遗族,力量其实不弱小,果然在江南扎根。
怕是会成为它日之患。
是故,有些人也该下来了,有些事情也该必须坐下。
这一点,芊红应该明白。
“芊红明白。”
白芊红聪慧无双,自然明悟大人之意,以楚国现在的局势,熊悍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了,李园亦是如此,之所以保留他们的名号。
乃是为了拉拢楚国内对负刍、老世族抵抗之力,可…江水以北,不出意外,那些抵抗之力会被负刍、项燕一一翦除。
“大人,天水商会的商道拓通之后,多有西域异邦之人前来,更有不少的浮屠教之人传道,近日来…,倒是在南城商贾区域发生不小的冲突。”
“该如何?”
随即,白芊红将手中的文书落于条案之上,又提及天水城内的些许事情。
虽然事情不大,可…牵扯不小,而且大人对于拓通西域还是上心的,果然严厉了,会使得西域诸国敌对之心,若是不为严厉,怕是有损秦人自身。
“一切…按照大秦律例就行了,该抓抓,该杀杀!”
“浮屠教的传道之人,欲要传道,非有官府开具的传道行走文书,否则,一应为异端学说,剿灭之、焚灭之。”
周清闻此,近日来,灵觉扩散天水城上下,的确有不少的游侠、强者出现,浮屠教之人自然在其中,化神层次的也有不少。
欲要传道,自己并不拦阻,道法同源,但…一切得按规矩办事。
“是。”
白芊红颔首而应。
“大人,芊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屈身一礼,双手而动,白芊红美眸闪烁玄光,思忖别样之事,小步近前,又是一言落下。
“自无不可。”
周清摇头而笑,芊红是自己的人,若然有不情之请,或许有些麻烦,但…诸夏之大,能够麻烦自己的可是不多了。
“芊红踏足半步玄关以后,自感进步稍缓,虽有大人论道,可…仍旧欠缺不少。”
“芊红之道,根植于鬼谷纵横,捭阖天地,所以,芊红想要在南下江水的时候,请大人随芊红入鬼谷一趟,以为所得。”
言语之间,周身闪烁紫色玄光,其内,阴阳道韵忽闪,一股甚为恢宏的天地纵横之决流转,忽闪即逝,虽不常出手,可实力仍存。
欲要尽快踏足玄关,非有得到同源道理的支撑,而诸夏之内,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鬼谷那里了。
百多年前,先祖庞涓逝世之后,后人在手札之上,只是知晓鬼谷的存在,并未真正入内一观,如今,自己有这个实力和资格入内。
有着大人在侧,更为稳固。
“鬼谷!”
“可。”
周清再次点头,此事不过小事而已。
说起来,每一任鬼谷子隐去之后,都不理会诸夏凡俗之时的,可…前年的时候,鬼谷子突然现身楚国王宫,一掌击败苍璩。
“多谢大人。”
白芊红面上笑意而出,再一次返回鬼谷,所为自然是鬼谷之道,但…也是向那里历代鬼谷子证明,鬼谷之道…在自己手中同样可以发扬光大。
当年先祖在列国争霸之时所受到的屈辱,自己也会亲手找回来的。
齐国!
大人已经允诺自己,它日灭齐,自己当独掌一支大军!
“吃饭了。”
咸阳宫,永巷深处。
地下第三层深处监牢,终日黑暗,除却火把的一缕缕昏黄灯光照耀而已。
方圆丈余的生铁监牢之内,赵高衣衫褴褛的被铁链束缚其内,发丝凌乱的披散在头颅四周,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难闻至极的气息。
每日里,地下三层监牢鲜少有声音传荡,除却一日一餐的供给,欲要多食,根本不可能,欲要好食之物,亦是不可能。
不过是尚食坊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一丝油水也无,昏暗的监牢深处,茅草堆积,极深处,更有一丝丝老鼠撕咬的杂乱之音。
忽而,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监牢深处的那道身影为之一动,抬起头,看向监牢之外,那里…正有两个人手持饭盒将今日的吃食带过来。
“这里真是难闻,每一次来这里,都森冷无比。”
两位身穿宫服的男子近监牢之前,一人手持饭盒,一人手持钥匙,按照惯例,地下三层监牢,乃是必杀必死之人。
其内之人的身份,他们也清楚,是先前大王为之信任无比的少府令赵高,因为重罪,被打入永巷,已经关押了数月了。
就等待什么时候,拉出去处斩。
对于这样之人,二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赵高,吃饭了。”
借着旁侧的火把,一人随意喝道。
随即,便是要将监牢的门打开,将饭盒送入其内。
“这么麻烦做什么,都是将死之人了,于此这般受罪,还不如早点死去为好,赵高,还活着?”
另一位宫奴见状,微微一笑,听不到昏暗监牢内部的声音,也没有别样的动静传出来,估计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随即拿起身侧的饭盒。
并未直接打开监牢的门,将饭盒内的冰冷窝头直接一手拿起,扔入监牢深处,又看着饭盒内的半碗温热汤水,想了想,直接端起来,侧着碗,将其透过栏杆的缝隙放入其内。
滴滴滴…
本就稀少无比的温热汤水又流走大半,只剩下碗底一口的浑浊汤水。
“赶紧走吧,这里太冷了。”
这下,连监牢的门都不用打开了,方便太多了,反正将死之人吃太多,也是浪费,要不是大秦律例在前,监牢内赵高真在前死了,他们也有责任。
“走吧。”
于此,另一位宫奴也是无奈,不过的确方便,感受这里阴寒无比的气息,连忙也是离去。
脚步声快速的远去。
整个地下三层监牢再次恢复别样的寂静。
看着身前一尺开外的那个窝头,又看向监牢栏杆之旁的一点汤水,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的赵高艰难的挪动身躯。
连续数月如此,一身的精气神早就消耗殆尽,若非希冀最后一丝希望,早已不复如今,铁链虽重,可只要自己未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十多个呼吸之后,手握那颗冰冷坚硬的窝头,赵高用力的撕咬着,咀嚼着,吞咽这,虽然味道…,不,没有什么味道。
咳咳咳…
忽而,坚硬无比的窝头卡在喉咙,一连串疼痛咳嗽之音传出,本就浑身酸痛无比的赵高,只感觉身躯越发的疼痛起来。
无神的双眸看向远处,由着火把的灯光,那碗汤水还在,当即,一手拿着窝头,身体再次艰难的向着栏杆旁侧挪移。
只要现在不死,一切都是还有希望的,大王现在不杀自己,说明心中还是念着一点旧情的。
而…那就是自己的翻身之日。
待自己走出永巷之时,一切就都还有机会的。
只是…,半柱香之后,赵高用尽力量的挪移,才堪堪挪移至那碗汤水之后两尺,接触不到那碗此刻已经彻底冷下来的一口汤水。
单手极力的伸出,极力的靠近。
单腿极力的探出,极力的靠近。
终究还是无法将那碗汤水揽在身前。
不知过去了多久。
铁链锁住的身影无力的趴在阴暗潮湿的地上,手中的那颗窝头还剩下半个没有吃完,不远处的汤碗中,一口浑浊之汤越发的冰凉起来。
“嗯?”
忽而,陷入浅浅昏迷状态的赵高鼻息一动,自己似乎嗅到了肉香的气息,似乎嗅到了美酒的气息,莫不是自己在做梦?
摇头苦笑,复归先前。
可是…熟悉之后,觉得有些奇异,那股气息越发的浓郁了,就在自己身边,而且…意识告诉自己,那…不是梦。
豁然,头颅猛然抬起,眼前的昏暗虚空也陡然亮堂些许,目光所致,面前赫然出现一块散发蒸腾热气的肥羊之腿,旁边还有一小坛封口不存的酒水。
“…,你是谁?”
视线闪烁,挪移至那两样事物旁边的那道身影,黑衣罩体,斗篷遮掩,身高魁梧,就那般立于监牢之内,也不知道监牢什么时候打开的。
“你…想要生,还是死?”
黑衣人就那般静静站在赵高跟前,俯览而下,看着此刻狼狈不堪、性命垂危的赵高,一语出,沉稳而又夹杂一股别样之意。
“你是谁…?”
赵高声音大了些许,艰难的挣扎坐起,眼眸深处,这黑衣人…竟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来到这里,打开监牢之门,还带来这般东西。
是自己的朋友?
不,自己并没有朋友,入宫多年,一直伺候在大王身侧,哪里有朋友!
是自己的敌人?
敌人不会如此的。
可…此人到底是谁?
“凝香美人没有与你提过我吗?”
黑衣人轻轻一笑,并未自报家门。
“凝香美人!”
“难道…,难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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