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伏念似是触摸到秦王嬴政的一缕心思。
立贤!
起码,从目下的情况来看,秦王嬴政倾向于立贤!
扶苏虽不差,奈何秦王诸子中,唯有其最年长,果然十年之后,诸子成长起来,也有更为出类明耀之人,当如何?
而秦王嬴政如今也才三十上下,正值壮年,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焦急的,还有一点疑虑,怕是咸阳之内,支持扶苏的人有点多了。
这对于一位现任君王来说,可不是好事。
昔年赵国武灵王之事并未过去太久,其人固为雄主,奈何过早的将己身权柄落在太子身上,以至于群臣倒戈。
沙丘之变,失去权势的赵武灵王被活活饿死,一代雄主,悲惨至此。
这一点…秦王嬴政不会不清楚。
“依我之见,在大秦一天下之前,秦王当不会考虑后续之事的。”
伏念对着厅内诸人先后看了一眼,落下一语。
目下一天下大势,秦国中枢需要群策群力,根本不需要在这个时候,立下太子,分走权威,动摇东出之力。
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秦王嬴政就是想要立下扶苏,现在并非最佳机会,可…东出有成之后,选择可就多了。
“一天下大势。”
“掌门,秦国之法的确略有苛刻,不合儒家仁礼之要多矣,于富国强兵,很是契合,若是战乱不显,秦国耕战之本何如?”
“二十年前的秦国文信候吕不韦便是看到了这一点,想要以百家之道汇入秦法,此后秦法宽厚些许。”
“然…《韩非子》之后,百家谋秦之后,秦王嬴政近年来不断罢黜当年吕不韦之策。”
一人轻语,秦国有足够的力量一天下大势,这一点他们并不怀疑,如果以秦国之力都不能够一天下大势,那么,诸夏怕是还不知道要陷入战乱多久。
儒家预谋后路,秦国是最佳选择!
奈何…秦法实在是稳固,实在是得秦王之心,他们难以动摇,更别说韩非之言对秦国影响足够大。
“再加上中央学宫与护国学宫,秦国的根基有成,听闻,进来国府之内,有武真侯所传之文书,欲要在南郡等四郡拓展别样之法。”
“有一言便是要在府城、县丞乡里之内,设立学堂,教导秦法精妙,使得秦法更为贯入乡里,果然有成,当可为源源不断之才学之士。”
“数十年后,秦国庙堂之上,则己身所出之才颇多,这一点,同祖师教导诸夏,惠及庶民颇为相合。”
待在咸阳近三年,每一年都会有大量从各大郡县选拔出来的少年之人,入中央学宫与护国学宫。
从秦国数百万之民中选拔可用之才,实在是大手笔。
奈何,现在已经秩序有成。
护国学宫那里,是秦王嬴政定下的禁区,非核心重臣不可窥之,只知道那里传授兵家之学,每一岁,都有千人入军伍。
所教导之书多位数百年来诸夏兵将所留之书的精华,无论是孙武所留,还是司马穣苴所留,还是孙膑所留,还鬼谷所留,还是诸夏各国流传出来的兵书。
在护国学宫尽可一观。
甚至于,每隔数月,便会有征战之军将入护国学宫进一步领略兵家之道,兵家尉缭子、上将军蒙武、王翦等也常常在内诠释兵家玄妙。
那般场景,想想都觉得极为恐怖。
对比现在燕国的情况,国虽大,却没有良将可用,魏国之内,除了嚣魏牟与先前所提拔军将,亦是没有可用之才。
而秦国军中现在已经绽露头角的军将不提,每一岁,都有千岁熟读兵法的兵士入军中,护国学宫可不是培养普通兵士之地。
那是专门来培养军将,乃至秦国未来之上将军的。
每一岁,有一千人出,他们当初入护国学宫就已经极为不俗,入军之后,哪怕百里挑一,一年年下来,也足以支撑秦国军中没有任何断层。
而从护国学宫的架构来看,完全就是由秦王嬴政直接管辖的,任命专门为大祭酒,中枢之内无人插手。
每一岁花费数十万金,落在军中,足以支撑一支十万精锐大军一年所用,尽管,护国学宫之内只有数千人。
可窥一斑。
护国学宫位列兵戈,内安平稳,外镇诸敌。
相对比,中央学宫完全就是齐国临淄稷下学宫更深一步,稷下学宫为专门百家论道之所,奈何,齐国庙堂之上,出身稷下学宫的不足一层。
落于齐国,完全是为了一个养士之名,徒具其名,不得其实,又有何用?
然…中央学宫却更进一步,内设院堂,请百家博士于其内,教导学员用之,内部藏书数万卷,今后还会更多。
三年之后,按照院堂类属,各自有不同道路,或为秦国国府各大行署后备之人,或为秦国郡县反请之人,或为将来治学博士之人。
若然将中央学宫的模式推及府城、县城,在场诸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那般的一个结局,加上秦国重法。
多年之后,秦国真的要成为一个法家国度了。
“天宗玄清子!”
“入秦多年,虽鲜少理会咸阳中枢文武之事,可…一言一行,都足以令秦国根基更为稳固。”
伏念颔首,护国学宫与中央学宫乃是天宗玄清子倡导所建,一开始秦廷之内还有不小的声音给予反对。
近年来,已然没有半点声音,护国学宫在战场上的回报足够大,中央学宫对国府各大行署的支撑也初露锋芒。
“掌门,玄清子才智超凡,难道看不到秦法苛刻连坐之下的后果?”
“道家常论阴阳,韩非都有语儒家仁礼可为教化,我等是否可通过其人,将儒家之道更多的落在秦国?”
既然难以直接通过秦王嬴政,将儒家之谋落实,那么,另辟蹊径呢?
“那般之事现在尚早。”
“眼下,儒家在桑海更当静养,不应掺和百家之事,儒家是入世的道理,是治世的道理,治乱之道,法家的确更为擅长。”
谈论此事诸般,伏念将面前木案玉盏内的茶水一饮而尽,摇摇头,摆手示意诸人,此事无需再谈。
如今还早,而且儒家自身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果然儒家接下来见恶于秦国,以秦王嬴政对百家的厌恶之心。
儒家不会有好日子的。
“掌门,我等是否还要按照原有的路线返回桑海?”
伏念掌门如此之说,诸人相视一眼,也就不再多言,却为那般道理,目下还有更为重要之事,冉声一语,落在核心。
“不作改变,如旧。”
伏念浅浅一笑。
“…,也好。”
冉声颔首。
其余诸人也是点头,儒家并不畏惧百家。
“一年之后,木山子当身陨。”
“除非玄清师兄那般的道者给予洗涤肉身,重塑三元,纯化脏腑百脉之力!”
夏日初显,骄阳明日横空。
值巳时,四周已然温热许多,不外,于此处山脉林荫深处,却还是那般清凉,峰峦苍翠,草木勃发,微风吹动,万绿摇曳。
灵觉闪烁即逝,待在人宗近半个月,如今…总算可以离开了,心间深处,沉浮半月所得,青衫少女秀丽的面上为之笑意浮现。
“道家天人二宗互为补充,相对比之下,天宗的底蕴终究浑厚许多,人宗差了一筹。”
“不外,人宗的经阁之内,可取之处也有不少。”
“晓梦,我们要前往大梁城吗?”
天蓝色的清雅裙衫着体,如雪长发随意梳拢一束,垂在身后,眉目精致,一袭轻纱遮掩,朦胧隐现,更添冷艳。
浑身上下本能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素手执缰,驾驭身下马匹出人宗小道,前往东方区域,那里是秦国颍川郡所在,往东更是魏国之属。
“大梁城!”
“若如师兄所言,大梁城之盛况怕是要不存了,果不一见,倒是可惜,人宗木山子之语却有可取之处。”
“那里…去一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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