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涧县,位于黄河西岸,是黄河、无定河交汇之地。
东与晋省的日占区隔河相望,西、南是边区核心,北与果党陕省第二行政区所在的绥德接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治安形势也很复杂。
方老六等政治土匪借着第二战区的皮,在本地和周边横行霸道,不时杀害干部群众、抢劫财物、袭击边区军政机关,严重影响了驻地的安全。
随着对日作战的不断深入,日伪也开始大肆收买这些人充当奸细,打入边区刺探情报,他们不再是单纯地抢劫财物,而是有目的地破坏边区人民政权。
38年10月,一个混入清涧邮局当邮差的混混,伙同同伙并勾结活动于城外的土匪,截击边区军用汽车,地下党的首长险些遇害。
同年年末,又有一股土匪在县城抢劫数十次,劫去财产10余万元、牲口百余头。
某次集市正热闹时,40余名土匪将集镇包围,残杀商人、干部,抢劫财物,群众损失5000元。
39年之后,随着某人封锁边区经济,大搞摩擦,清涧县的土匪们更加猖狂,也更加有恃无恐。
如方老六,数次偷袭传递命令、运送物资的边区工作人员,报复杀害与边区关系相近的百姓,手段极其残忍,就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不放过。
这一桩桩的血案让边区下了大决心,准备严厉镇┴压对方这种反隔命行为,彻彻底底消灭与鬼子、果党顽固派勾结的土匪,巩固好大后方。
但是,方老六遇到围剿就带人逃往国府控制下的绥德,等到围剿部队一走,便再次进入边区内部,故而屡屡逃过打击。
左重等人在驻地前往清涧县的公路上,听着李副部长对边区剿匪形势的介绍,反应不尽相同,慰问团义愤填膺,特务们面无表情,徐恩增暗暗偷笑。
一旁的晋南游击支队战士们,气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立刻跟方老六大战一场,除掉这个作恶多端的大土匪,为被害的百姓和同志报仇。
崔宏用也是一脸的愤怒,上次在浴室聊天时,左重建议他和游击队随行,保护观摩剿匪行动的慰问团和国府人员,边区高层经过研究,批准了这个请求。
不仅如此,上级还将社会部首长的安全也交给了晋南游击队,这让崔宏用和战士们既感觉到光荣,也感觉到了压力。
至于执行剿匪行动的作战部队,已经率先进入清涧县境内,秘密控制主要的交通线,切断方老六的逃跑路线,以免对方再一次逃脱。
虽然有“徐组长”的保证,但长久以来的斗争经验让地下党明白了一件事,指望果党说话算话,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等到李副部长介绍完,邬春阳忽略了其中的某些内容,很是感慨问了一个问题。
“鄙人早就听闻陕省匪患颇为严重,今日听李长官一说,果然如此,不知道有什么原因吗。”
“这还不简单,都是流寇,自然惺惺相惜嘛。”徐恩增小声嘀咕一句。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阴阳怪气,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要不是地下党有气量,这家伙早就死一百回了。
李副部长瞄了瞄他,没有跟其一般见识,将陕省土匪横行的原因,仔细解释了一遍。
“此事与自然环境和历史遗留有关,驻地周围都是黄土高原,降水量稀少,这导致当地的粮食收成不高,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
加上军阀的抢掠,地主土豪们压榨和剥削,很多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归根到底,只有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土匪才会消失。”
左重点头表示赞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有些绝对,却一语道尽了陕省土匪横行的真正原因。
有好日子过,谁会愿意当土匪,除了方老六之类的经年老匪,没人想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哪怕这些土匪有果党顽固派和日本人的扶植,在地下党手上也撑不了多久,因为他们的对手可是打游击的祖宗。
早在西南时期,地下党的军队就在崇山峻岭间打得果军抱头鼠窜,即使后期陷入不利,照样能在局部占据优势。
左重相信,方老六之流很快就会消失,随即他眼珠一转,询问李副部长边区剿匪的具体政策。
李副部长扶了扶眼镜,看到陈先生等人也是一脸好奇,便将边区的剿匪策略如实相告。
“根据我们以往的剿匪经验,基本方针是以军事力量打击土匪为主,辅以政治上的争取、分化、改造、改编、瓦解的策略,最后达到消灭土匪的目的。
毕竟大部分土匪只是为了能吃饱饭,手上没有多少血债,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挽救,剩下的那些死硬分子,才是我们真正的打击目标。
更重要的是,要通过宣传向群众揭露土匪的罪行,提高民众的警觉性,将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家园。
经过这两年的剿匪,留守部队消灭了上百股土匪,击毙击伤八百人左右,俘虏数千人,缴获的枪支弹药不计其数,徐组长,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特务想要打探消息,那他就一次性说个清楚,省得对方在背后搞小动作。
“没有了,多谢李先生的解释。”
左重淡笑着回道,接着主动跟崔宏用聊了起来,崔宏用不想和特务多话,以探路为由快步脱离了他的纠缠,快步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从驻地到方老六的匪巢,直线距离为100华里,即使观摩队伍有马匹可用,紧赶慢赶来到匪巢周边也已经是傍晚。
在一个小树林旁,李副部长命令所有人停下,示意在这里安营扎寨,并宣布了剿匪和观摩的具体安排。
“诸位,方老六就藏身在此地以北30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小山三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沟通两岸,地形易守难攻。
我们的观察地点设在离石桥不远的土地庙内,希望大家观摩时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生火或者大声喧哗,以免暴露了位置。”
李副部长低头看了看手表,抬起头继续说道:“现在是下午五时二十分,凌晨两点剿匪行动正式开始,大家先休息一会,咱们晚上十点再出发。
另外,从此刻起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徐组长,请你方派一人与崔指导员一起负责营地外┴围的警戒,没问题吧?”
军事行动注重突然性,保密工作不可忽视,大战当前封锁消息是应有之义,左重痛快答应了李副部长的要求,让归有光去配合崔宏用。
崔宏用和归有光碰了个头,决定东面和北面的警戒由崔宏用负责,西面和南面的警戒自然就交给了归有光。
其实观摩队伍身处边区内部,周围又有剿匪部队,基本不会碰到敌人,所谓警戒更多是防止有人向土匪通风报信,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无论是晋南游击队,还是慰问团对此都没有意见,倒是徐恩增在那骂骂咧咧,脸上满是不忿之色。
月亮渐渐升到了夜空的最高处,转眼就到了十点钟,李副部长从地上起身,带领众人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前往观察点。
走着走着,忽然东面的黄河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不时有红色的曳光弹飞向天空,又以弧线落下。
左重停住脚步,蹙眉看向李副部长:“老李,听声音的方向和武器种类,这是贵军跟日本驻军打起来了?”
在场的除了南洋华侨,都是久经阵仗的老兵,毫不费力就分辨出交火声中不光有三八大盖和歪把子、捷克式在开枪,还有鬼子92式步兵炮的炮击声。
此次行动是治安战,剿匪部队没有携带火炮,土匪更不可能有大炮,所以只能是黄河对岸的日本人和边区部队爆发了战斗。
“听声音,应当是。”
李副部长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驻足观望交火方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鬼子在这个时候开火定然有所图谋。”
左重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这么大的动静,总不能是为了来抓我等吧,说起来观摩团这个名字可不大吉利,早知……”
他的话音未落,山路的前后左右就冒出了无数人影,一人躲在岩石后用别扭的民国话高声喊了一句。
“举手投降,大日本蝗军保证诸位的生命安全,不然统统地杀光!”
突如其来的埋伏让徐恩增如遭雷击,他心中怒骂左重乌鸦嘴,两只胳膊刷得一下抬了起来,当场行了个法兰西军礼。
军统特务和游击队员却没有放弃抵抗,他们的目光不断扫过周围,试图寻找突破口突围。
只可惜山路狭窄,两侧又没有任何掩体,开火就是当活靶子,众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
“我给诸位三秒钟的时间考虑,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开枪了!”
敌人发出最后警告,包围圈也越来越紧,地下党和果党两方人员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一个个缓缓扳动击锤,拉动枪栓。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时,观摩队伍中却有一人站了出来,用标准的关东腔对不明身份的袭击者说道。
“桥豆麻袋,不要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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