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下线有,尾崎,中西功”
审讯室内的冈本清福听着佐尔格的招供,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首相秘书竟然真的是红俄间谍,这回近卫内阁有大麻烦了。
与审讯室一墙之隔的旁听室里,受邀前来的铃木贯太郎和林傅一郎心中一惊,身边亲近之人出现了鼹鼠,近卫文弥引咎下台只是时间问题,政坛即将掀起一场巨大风暴。
“一郎,你回去后将与近卫等人的往来信件全部烧毁。”铃木贯太郎连首相都懒得说了,直呼起近卫文弥的名字。
林傅一郎知道这是要跟对方进行切割,马上低头回应:“哈依,祖父大人。”
佐尔格的招供仍在继续,他口中冒出了一个个名字,都是星期三早餐会成员亦或是近卫内阁的智囊,甚至是内阁大臣级别的人物。
冈本清福一边听一边记录,心情逐渐从狂喜变成了麻木,直到佐尔格又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现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林傅一郎,咳,林傅一郎也是我们的同志。”佐尔格吐出一口血沫,抬起头说道。
隔壁的林傅一郎急了,他慌忙向铃木贯太郎解释:“这是诽谤,祖父大人,我绝不是红俄人的间谍,我以林傅家族的名誉发誓。”
我是军统的鼹鼠,他内心补充了一句,表面却是满脸的委屈和气愤,似乎受了天大的冤屈。
铃木贯太郎见惯了风浪,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一郎,我当然是相信你的,这只不过是红俄间谍的扳咬,不必在意。”
对面的佐尔格嘴里没停,再次提到了一个人,冈本清福听完停止了记录,同时勃然大怒。
“杉山元,参谋本部本部长,他也是我策反的鼹鼠,你们快将他抓起来。”
佐尔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目光紧紧盯着特务们,当看到这些人脸上露出或惊慌失措,或气急败坏的表情时,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冈本清福的手指着佐尔格,声音颤抖:“八嘎,闭嘴,竟敢败坏本部长阁下的清誉,快堵上他的嘴!”
鬼子特务不敢怠慢,用布堵住佐尔格的嘴巴,免得他再胡言乱语,然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刑讯。
旁听室里的林傅一郎松了口气,又愤愤不平的小声骂了几句,刚刚他连给妻子的遗言都想好了,面对红俄间谍的指控,没人能泰然处之。
另一边,佐尔格为自己刚刚的举动付出了代价,日本人使出了所有手段,誓要撬开他的嘴巴。
原因无它,佐尔格的反抗越激烈,说明他掌握的情报越重要。
冈本清福亲自上阵,挥动钢鞭和其它刑具,将佐尔格折磨得遍体鳞伤,企图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拷打持续了数十个小时,奄奄一息的石井隆子被带进审讯室,见到老情人的惨状,佐尔格动摇了。
这回他没有再胡乱招供,老老实实提供了一些人名,乃至相应的情报活动记录。
跟第一份名单相比,这份名单少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人,涉及到多个要害部门以及日军驻华军队。
冈本清福松开衣领,平复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气喘的呼吸,又拿起口供细细看了一遍,与宫城的供述进行比对。
经过分析,两人的口供细节大部分可以互相印证,可靠度很高,但某些内容还是有出入。
比如宫城提及,佐尔格小组曾上报过一条绝密情报,事关日军在关内的军事行动,这件事佐尔格就没有说明情报的来源。
冈本清福知道对方还不死心,当即拍了拍手,下一秒审讯室的铁门打开,红俄叛徒谢力科夫走了进来。
谢力科夫对冈本微微鞠了一躬,来到佐尔格身前面露惋惜之色:“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向莫斯克预警了德国人的进攻,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
佐尔格沉着脸没做任何回应,可微微颤动的手指说明他的心情很不平静,冈本清福耳朵竖得老高,听着谢力科夫的劝说。
“在莫斯克眼里,你们这些海外情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获得的情报,远不如某位大人物的随口发言有价值。”
“相信我,等你们完成任务返回红俄,等待你们的不是鲜花和勋章,而是漫长的审查和审讯。”
“nk┴vd内部有个部门,专门对从海外回来的情报人员进行监控,监控的期限是永远,直到目标死亡。”
“冈本先生很有诚意,答应了我的所有要求,金钱,华宅,美人,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随着谢力科夫的一句句蛊惑之言,佐尔格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强硬,过了许久他终于低下了头。
“我愿意配合。”
说出这句话,佐尔格彷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直接瘫软在审讯椅上,神色中有绝望,也有几分释然。
冈本清福闻言大喜,连忙让人将谢力科夫送出去,下面的谈话内容是绝密,必须严格保密。
从进入到走出审讯室,谢力科夫与佐尔格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旁观的日本特务将两人的表现全部记录在案,供分析人员进行研判。
待谢力科夫离开,冈本福清首先问了个问题:“尾崎是不是你们的人,不要说谎,我们有的是办法求证这件事。”
佐尔格想起了克劳森转交的那份莫斯克密电,又想到了“预警信”里的提醒或者说威胁,坚决地摇了摇头,否认尾崎与佐尔格小组有关。
来自莫斯克的密电中,参谋总部希望他供出整个“拉姆扎”小组,用这些情报人员的生命换取战略主动,引导日本人南下。
名单中包括了西北地下党成员,某位大人物明确指示,尾崎等人首先是地下党国际的一员,然后才是西北地下党员,有义务为红俄献出一切。
至于这会不会影响西北的情报工作,那不是莫斯克该考虑的事情,民国战场的胜负与红俄没有关系,上级只想挡住莫斯克城外的德军。
但那封神秘来信却警告他不得牵连西北地下党成员,否则来信人将公开他们的计划,到时候莫斯克必然要面对西北的质疑,严重影响红俄的声望和整体战略。
而且一旦让日本人知道红俄是在虚张声势,数十万装备精良的关东军极有可能会越过国境,与德国人两面夹攻红俄,这种情况绝不能发生。
所以无论来信人会不会公开计划,佐尔格都赌不起,为了红俄的利益,他别无选择。
从事情报工作十几年,佐尔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仅靠一封信便让人进退不得,就算想要报复都找不到目标。
这让佐尔格又是气愤又是佩服,内心也减少了不少负罪感,若非莫斯克的命令,他真的不想连累那些并肩作战的西北战友,更不想用他们的生命去取信日本人。
现在有了预警信这个意外,反倒是件好事,希望自己等人被捕后,尾崎能够继续在敌人的心脏坚持战斗吧,佐尔格此刻的心情格外复杂。
再说冈本清福听到佐尔格的回答,心中有些失望,尾崎如果涉案,代表陆军利益的东条可以更快上台。
他倒是没想过栽赃,此事牵扯甚广,情报部的权势再大,也无法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尾崎头上,那会将单纯的情报案件政治化。
暗道一声可惜,冈本又问了几条来源不明的情报,要求佐尔格如实交待,这种已经明确的线索很好核实。
佐尔格稍稍犹豫,透露了一条令日本人震惊的消息:“这些情报与我的小组无关,而是通过交换所得,交易方的名字,你们应该很熟悉,他叫,冈本重信。”
铃木贯太郎一激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单向玻璃后的红俄间谍,作为不祥事件的苦主,铃木贯太郎比任何人都想抓到冈本重信。
冈本清福也是脸色大变,身体前倾厉声提出质疑:“冈本重信失踪了很多年,你怎么会认识他?”
在场的日本特务屏住呼吸,若是能找到冈本重信的下落,哪怕红俄间谍因此逃脱,也是值得的。
迄今为止,不祥事件的参与者俱已落网,唯有冈本重信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蝗无数次要求警视厅和情报部门追查此人,毕竟对方是不祥事件“祸首”雍仁亲王最信任的智囊。
此人一天不死,天蝗就一天不能放心,谁知道冈本重信会不会突然出现,支持雍仁亲王再来一次“尊皇讨奸”。
看到日本人的激烈反应,佐尔格叹了口气,来信人又一次猜中了日本人的反应,于是按照预警信的第二条要求说道。
“三年前,冈本重信秘密联络我,提出用贵国情报交换经费,我答应了,这只是一场交易。”
情报换经费,这个理由不算充分,偏偏冈本清福和其它日本特务信了,不祥事件背后有许多帝国高层参与,冈本重信有能力获得这些情报。
冈本清福眼睛一亮,猴急道:“你有没有派人跟踪过冈本重信,身为一个资深情报官,我不相信你没做第二手准备。”
佐尔格“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沉默半响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派人跟踪过,这下冈本清福更来劲了,各种问题轮番轰炸。
“冈本重信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能配合我们抓到他,我们可以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抱歉,他很专业,我的人没能找到他的落脚点。”
“他的假身份?”
“不清楚,我们的交易通过死信箱完成。”
“能不能利用假情报将目标引出来?”
“这不可能,我们在某些事上产生了分歧,交易已经停止。”
冈本清福面色一沉正欲发难,不料佐尔格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他的下线是谁,我想这足够证明我的价值。”
所有人纷纷直起身子,生怕错过重要线索,却见佐尔格要了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而后说出了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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