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红得发紫的邓丽君不一样,身为电影演员的松本庆子,别说和音乐类奖项从来就没有过缘分,今年她也没能入选红白歌会。
毕竟已经连续上了两年了,而且红白歌会向来以人气和社会关注度来挑选参演对象。
像今年,松本庆子虽然已经解决了丑闻缠身的困扰,但同时因为作品和广告数量减少,人气进一步下滑的势头也不可避免。
她早已经从大众关注的视线跳出了,已经有了过气女演员的征兆。
尤其在如今泡沫经济下,日本艺能界最不缺的就是当红的新面孔,今年新人辈出,各大经济事务所都有一手捧红的新明星。
再加上电视力压电影的势头越来越明星,越发衬托着以松竹映画为代表,大制片厂制度的衰落不可避免。
那么松本庆子没收到nhk电视台的邀请,也就不奇怪了。
但即使如此,松本庆子的心情却也不错。
除了因为飞机没有因为恶劣天气停飞,可以准时踏上归程与父母团聚了。
也因为耗资十亿円耗时大半年拍摄的大制作电影——《李香兰》,也终于杀青了。
这部凝结了许多人心血的作品,让她对影片的质量充满信心,也对明年的事业倍感期待。
只要影片上映反响不错不仅是她,许多人的事业都能重见起色。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与事业的进展相比,最让松本庆子觉得高兴的是,她和宁卫民的婚事也有了转机。
她无比庆幸在自己人生的关键岔路口,勇敢地做对了一道选择题。
今天幸亏去拜访了康术德,凭借诚意和勇气成功打动了老人,她才能不后悔地踏上归程。
这才是最难得的。
晚上七点,飞机准时起飞,从首都机场向着东京的方向,冲上了深蓝色的夜空,
不是在写诗,但松本庆子的心里却有着诗一般的感受,回家了,终于!
受回归意念的驱使,感受到重担释放的轻松感,想象着即将与亲人团聚的情景,与爱人在东京再度见面的喜悦,她在自己的周围寻找着快乐与美好。
她订的是头等舱,舒适的座椅,像个卧床。
头等舱里里人不多,井然有序。
也就八个坐位,但有四个空乘小姐提供服务。
她们着装标准,语言规范,服务周到,真诚得让人感动。
头等舱座椅看起来很舒服,深棕配色沉稳,乳白色的半包围式“套房”,也让空间显得十分宽敞,座椅占据四个窗户的长度,而且飞行速度相当快。
一切都挺好,无可挑剔。
她沉浸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好心情里,痴痴地看着窗外藏在暗处的云。
不过眼睛看的是外面,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正如后世的华夏青年所言,姐看的不是电视,姐看的是心情…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东京的成田机场。
所有的旅客都很急切地下了飞机。
许多人都焦虑地低头看着手表,急切地拿行李,办入境手续。
但这种急切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多数人都是急着回家,或是急切地找寻接机的亲人。
松本庆子却不是,没见到事务所的职工来接她也不着急。
她一拿到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通过寻呼台找宁卫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宁卫民通话,把好消息告诉她。
出乎意料的,这件事格外顺利,还没过五分钟,松本庆子守着的公用电话就铃声响起了。
“莫西莫西,请问是哪位呀?”
松本庆子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宁卫民的声音。
“阿民,是我…”
因为激动,松本庆子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宁卫民听到耳朵里,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的身体。
“庆子吗?你声音这是怎么了?没感冒吧?”
“没有,我现在刚下飞机,正在成田机场。是太想你了,迫不及待就想要听听你的声音。”
“好感动,真是辛苦了…”
宁卫民带着调侃意味回应了一句,不过他更纠结的倒是其他问题,“可是…为什么要改签机票呢?原本不是早上的飞机,说中午就能飞回来吗?是航班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个问题让松本庆子真有点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其实不是的,而是我有点事情必须去办,才耽搁了…”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别看话到嘴边,松本庆子早已经想了一路了。
但就因为这件事属于自作主张的任性,多少有点难以启齿,关键时候,她又不由自主地把话题岔开来。
“这件事待会再说,这么晚我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在哪里庆祝新年?”
“没有啦。我一个人在东京,又没有亲人要陪。有什么可庆祝的,只好工作了。”
“真辛苦啊,好可怜啊。听你这么说,我就不由得想起去年新年你生病的事情。阿民,现在身体没问题吧?千万不要再累坏了。”
“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请放心,我现在很健康。其实真要说庆祝的话,应该庆祝你准时回来才是。一晚上了,直到接到你的传呼我才放心。我还真担心航班再出问题,你不能及时赶回来呢。”
“听你这么说,真是好开心啊。那大后天有时间吗?你要是能安排出几天,我们见面后就一起去箱根泡温泉吧。”松本庆子发出邀请。
“那太好了,这个主意我喜欢,就大后天一起去箱根吧。”宁卫民欣然允诺。“对了,
我还准备了特别的礼物要给你。”
“什么礼物?”听他说的这么自信,松本庆子好奇了。
然而宁卫民却偏偏吊上了她的胃口。
“现在不能说,见面的时候给你好了,我肯定你会喜欢…”
松本庆子心急得简直想要咬他一口,满心委屈地撒上娇了。
“那还要两天呢。阿民,难道就不能先告诉我吗?”
“这时候说出来可不行。如果告诉你,见面的时候就没有惊喜感了,还是暂时保密,见面时候再给你的好。”
看来宁卫民是打定主意要让松本庆子猜个够了。
既然如此,松本庆子也就只有拿出了杀手锏,决定以消息换消息了。
“阿民,你要肯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对你说个好消息。保证你听了会开心。”
“我不信…”
“真的,我今天之所以会调换航班,就是为了去办这件事。我如果告诉你怎么回事,保证你也会开心的。我的消息和你的礼物一样好。或许更好呢…”
这下主动权果然转换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对调,他成了最好奇的人。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同意。”
“那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我送你的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且我都买好了。无论怎么样我也会告诉你的。”
既如此,松本庆子也就不再推脱了,沉吟了片刻,终于告诉了宁卫民,她今天上午去见了康术德的事。
“什么你…你是说…你让三哥带你去见的老爷子?…就你自己去的?你当面问他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事?…什么?老爷子会日语吗?…不会吧…你居然愿意签订法律文书放弃所有古物,放弃日本国籍?”
随着松本庆子的讲述,宁卫民吃力地在电话里问道。
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哪怕他绞尽脑汁之后,也没能及时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
“是这样的。”松本庆子说。“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冒失。不过幸好我去了,否则我还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古物,老人家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阿民,你真应该早告诉我其中的内情,如果我早知道,那也许早就解决问题了。”
“可这样的条件,对你实在不公平啊。你的事业该怎么办?真要是这样,这也太委屈你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比起你在东京为我做的事,这不算什么。事业什么的,如果和爱情比起来,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是一个女人,日本虽然是我的母国,可我既然选择嫁人,那理所当然就应该归化丈夫的祖国。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来承担一切了。我会和你一起分担压力,你明白了吗?”
宁卫民还真没想到,日本女性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意识,而且还这么坚定。
说是恋爱脑,一点不过分,但也真让他感动。
想了想,反正这件事也不一定真做到这一步呢,这件事慢慢来也许还有转机。
倒未必真需要松本庆子亲手牺牲掉她的事业。
“那…那我康大爷就这么答应了?他赞成你的主意?”
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听到宁卫民这么问,松本庆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的,他没有明确的答复,只是说需要点时间,让我们再好好想想。他也好好想想。”
不过接下来,她却非常温柔地说,“但分手的时候,老人家是亲自把我送出来。他对你在东京替他寻人一事似乎很感动。托我转告你,真不可为也不要勉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对我说‘撒呦那拉’,对我说的是“依待依拉下依”…”
“真的?”
“真的!”
宁卫民这次没犯迷糊,一下子就明白了松本庆子话里的潜台词。
因为在日语中,“撒呦那拉”单纯只是“再见”的意思,而“依待依拉下依”则不然。
这句话的确有点特殊,那是日本人对出门亲人的叮咛,是“等着您回来”的意思。
这也就是说,老爷子的心态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对于松本庆子,不再是冷漠无情的铁板一块了。
一时间,宁卫民手拿话筒不由怔怔的出了神。
直至电话里持续不断传来松本庆子呼唤他声音,“阿民,阿民,你还在吗?”他才猛然清醒。
不过此时他已然没有了再回应的心情,一抬手就挂上了话筒,干脆地结束了这通电话。
不用说,他这么一挂电话,松本庆子那还能淡定?
这个日本的大美人简直慌神了,完全不知道宁卫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莫西莫西”了好几声,没有回应,就又赶紧拨打寻呼台。
不过好在这样的心慌和焦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也就一两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千万别对我有什么误会,庆子。我永远都是你的专职司机。我刚才就在离你十几米远的地方和你通话。像今天这样的特殊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机场接你呢?其实你一走出来,我就看到你了。”
宁卫民站在松本庆子的身边,一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话筒挂上,一边对她露出微笑地继续说着。
“另外,我挂断电话也不是要食言,而是想要亲手把礼物带给你。你瞧,我给你买了个小东西,只要你打开盒子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上面有着“卡地亚”的logo。
看那大小,放个戒指正好。
松本庆子有了明确的预感!
瞬间,焦虑转为脸颊红晕的激动,也变成了流不止的眼泪!
没错!就是戒指!
两分钟后,从机场航站楼的拐角那儿慢慢走来一个新参加工作,光脸盘的年轻警察,成田机场最喜欢选用这些年轻警察,用来装点机场的门面。
管理层认为可以让人觉得好受些,至少在感观上如此。
然而这个警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会看见相当特殊的画面。
空旷无人的大厅里,一个穿着华丽的裘皮大衣、戴着钻石戒指的美丽女人,正伏在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情难自已的哭着。
尽管那个年轻男人抱着她,竭力安慰她,但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而且因为戴着魔镜,也不知女人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这个新入职的警察不免愣了片刻,也不知道当管还是不当管。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以他所代表的权力而言,对于这类事情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于是便装作没看见,赶紧自顾自地踱了过去,走出航站楼去。
当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他才回头隔着大门玻璃又看了一眼,越发庆幸自己没管闲事。
不过说实话,那女人实在是漂亮,有点嫉妒也是难免的。
为此,警察不由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默默许愿。
“马上就要新年了,真希望能有个女朋友啊!神啊,请赐给我一个不太爱花钱,凭我的薪金可以养得起的女朋友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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