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阿姨此人,同样不可原谅!
沈岚和沈明玉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们的眼神也并不是差到了那种程度。
之所以没看出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宋阿姨对沈明姝并没有恶意,反而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十七年的相处,就算是养个小动物都能产生感情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宋阿姨对沈明姝其实是关心的,当然了,私心也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但是在宋阿姨看来,她只是在无微不至照料沈明姝的同时,顺便为自己加重了一些份量,让沈明姝更加重视自己。
她从没想过去害沈明姝,反而是真心实意地为沈明姝打算。
至于那些言语和行动上的pua?
这哪里能算伤害?
宋阿姨本人就是在更极端的环境中长大的,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腑,没有半句虚言。
“大……大小姐,您找我有事?”宋阿姨声音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问。
就在宋阿姨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明玉的视线落到了她手腕上的那根玉镯上。
水头上佳的翡翠都是有价无市,普通人很难出得起价格不说,即使有那个钱,也根本找不到购买的渠道。
宋阿姨手上戴的这根翡翠玉镯还是沈家赠送的。
当时宋阿姨已经在沈家工作了十年,十岁的沈明姝还不像现在这么胆怯寡言。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凑到母亲和姐姐的跟前,软声说想给宋阿姨准备一份礼物,还大方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存款。
沈家豪富,对待下属员工都大方成这样,更不用说自家的掌上明珠了。
沈明姝虽然才只有十岁,但是每年拿到的压岁钱就已经是一笔极大的收入。
这不同于她从出生便拥有的基金和股份,而是属于自由支配资金的范畴。
沈母一向很尊重自己的孩子,特意把这笔钱单独用一张卡存好了,仔细地告诉沈明姝如何去使用。
沈明姝的物欲不强,衣食住行沈家都为她准备好了,这张卡的钱基本上都是用来买礼物。
逢年过节过生日的时候给妈妈和姐姐的,给宋阿姨的,给兰芳阿姨的,等等。
沈明姝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乖巧懂事极为惹人疼爱的孩子,非常会为他人考虑。
沈明姝都主动来求了,沈母自然不会拒绝。
这也是沈明姝一番心意,沈母将此事托给了当时的生活秘书,花了六百六十六万买了这根翡翠玉镯,算是图个吉利。
那可是七年前的六百六十六万,差不多是沈明姝可自由支配资金里一半的钱了。
她却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没有任何不舍。
沈岚也没计较这些小钱,只问了一句便没再管,任凭沈明姝自己做了决定。
沈明玉当时倒是提醒了一句,但沈明姝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忐忑地问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对,她哪里还能狠得下心肠?
反正也没有多少钱,权当是成全妹妹一片赤子之心,沈明玉没再多想。
可那时的她如何为妹妹的心意动容,如今回想起来便是翻了倍的愤怒。
沈明姝对待宋阿姨当真是一片真心,可是宋阿姨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你还记得这根玉镯是怎么来的吗?”沈明玉垂眸,淡淡地问。
宋阿姨一惊,虽然不明白沈明玉的意思,但还是连忙回答道:“当然,这是明姝送给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忘记?”
难道大小姐要将翡翠玉镯收回去不成?
可是这都过去七年多了,大小姐怎么好端端的翻起了旧账?
宋阿姨的脸上出现纠结不舍和迷惑的情绪,浅显直白得让人一眼看清。
就是这么个愚蠢的人,将她们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将明姝伤得血肉模糊,自厌自弃。
沈明玉心中止不住的讽刺,声音仍然是冷冷的:“宋阿姨,你扪心自问,我们沈家对你如何?”
“沈家对我有大恩大德,要是没有沈家,就没有现在的我。”
宋阿姨感谢的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她诚恳地剖析内心。
“我在沈家工作十七年了,说句冒犯的话,在我心里头,沈家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一样。”
“真是好口才。”沈明玉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鼓了两下掌,才一步步走到宋阿姨的面前,冷冷地直视着她。
“在明姝面前,宋阿姨你也是这样的能言善辩、巧言令色吗?难怪明姝对宋阿姨这么信任,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她眼神如刀,逼得宋阿姨额头上不停地冒出冷汗,瞳孔微缩,眼神惶恐。
“大……大小姐,我怎么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宋阿姨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干涩得不行。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说得更明白些好了。”
沈明玉冰冷地俯视着心虚到汗流如浆的宋阿姨,慢慢念出了那封遗书上的句子。
“明姝,你妈妈和你姐姐都是心有大事的人,忙得都是要紧事,和你不一样。”
“你这么平庸无能,没能遗传到沈家优秀的基因,是整个沈家最低劣的劣质品,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明姝,你长得不好看,身材痴肥,头脑愚笨,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你妈妈和你姐姐本来就不在乎你,要是你再没眼色地打扰,只会让她们更加厌烦你,甚至开始讨厌你,你可得想好了再做事。”
字字句句是如此的熟悉,听得宋阿姨心神俱震,浑身都在因为恐惧而发抖。
“我……大小姐,你听我解释,我……”
宋阿姨在沈明玉冰冷如刀的视线中跌坐在地,双腿软得和面条一样,满心绝望,怎么也找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
看着她这般模样,沈明玉忽然感到疲惫而无趣。
和宋阿姨争论这些口头上的对错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话语固然让宋阿姨惶恐畏惧,又何尝不是在她们本人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想到这里,沈明玉蓦地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力气。
她平静地坐回到沙发上,嗓音沙哑地说:“你不用再乱猜了,这些不是明姝告的状,她也根本不会和我们告状。”
宋阿姨满头大汗地抬眼。
沈明玉敛下眼睫,面上泄露出几分遮掩不住的心疼,语调微颤。
“昨晚,明姝在浴室自-尽了,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她恐怕已经……”
“明姝她……”宋阿姨震惊到神色空白,下意识急急地出声询问。
“她没事,医生说伤口不深,伤得不重。”沈明玉冷冷地盯着她:“但最严重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自毁情绪。”
“宋阿姨,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宋阿姨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同样惶然,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境地?沈明姝怎么可能自-尽?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夏天提醒减衣,冬天关心添衣,从来没有懈怠过。
不过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只是多说了几句话,她没想害沈明姝的,她本心都是为她好!
真的都是为她好啊!
宋阿姨浑浑噩噩地离开,大脑一片混沌。
她都听不太清后面沈明玉又说了些什么,自己又反射性地辩解了什么。
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满心荒唐难以置信。
一直到糊里糊涂地回了家,宋阿姨才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沈明姝自-尽了!沈明姝竟然自-尽了!而且这自-尽一事还和她脱不了干系!
沈家从来都不是做慈善的,沈总怎么可能放过她!沈明玉怎么可能放过她!
被辞退只是第一步,等待她的还有什么?她该怎么办?
宋阿姨的嘴唇颤颤巍巍的,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恐惧和害怕充斥心间。
沈家是如何的庞然大物,宋阿姨比谁都清楚。
那根本不是她能抗衡得了的,甚至连最基础的自救都做不到。
宋母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失魂落魄像是没了半条命的宋阿姨。
宋母的年纪也不小了,年轻的时候接连生产败坏了身体,身子骨一向不太好。
但是宋阿姨把她接到城里后,花了大价钱调养着,又日日顺心顺意的,看起来倒是和同龄人差不了多少。
快七十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是精神矍铄,穿着优雅,浑身上下的行头便要好几万。
一瞧见宋阿姨,宋母担忧地皱起眉头,赶忙把她搀扶到家里。
“求娣,怎么了,不会是你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惹恼了沈家吧?”
“求娣,你可得精心,你弟弟做生意还得靠着沈家的名头,可不能有什么差错,不然金宝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也就不活了。”
宋阿姨干涩的唇瓣黏在了一起,喉咙里都在往外冒血腥味。
宋母却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状只以为是情形更严重,不免愈发的苦口婆心。
“是在沈家受了委屈?她们给你罪受了?”宋母谆谆教导。
“求娣,你想想,现在什么工作不辛苦,你弟弟在外面谈生意,不也经常喝酒应酬,对着别人点头哈腰的?”
“你是给人家做保姆的,受点气不是正常的吗?能得到这样的好工作,那是咱们祖坟冒青烟了,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了这个机会。”
“你可不能耍小性子,要放软和些,嘴巴甜一些,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还这么不懂事。”
“走走走,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沈家赔罪,把姿态放低点,就说是你一时糊涂办错了事情,一定要让沈家原谅你。”
宋母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拉着宋阿姨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宋阿姨只觉像是吞了生黄连一样苦,手心一片冰凉。
这番话可当真熟悉,尤其是这样的语气,似乎每天都能在耳边听见。
是了,这不正是她日日在沈明姝面前说的那些吗?
只是换了个角度,换了个人,倾听者和诉说者的角色更换。
宋阿姨有些窒息,呼吸都变得艰难。
但触及宋母看似劝解实则强硬的表情,她根本没办法解释,或者说不敢去解释。
宋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阿姨心知肚明。
“没事。”宋阿姨艰难地分开唇瓣,尝到嘴巴里铁锈般的腥味。
“我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身体不舒服也不能不去上班。”
宋母语重心长地说:“昨天她们都给你放假了,今天怎么能还不去呢?要是惹了她们不开心怎么办?”
“听妈的,求娣你身体一向好,又还年轻,小病小难受的熬熬就过去了,赶快上班去吧。”
“我已经和太太、大小姐请假了,她们人很好,都同意了。”宋阿姨张了张唇,编造着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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