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刚说了一半,丁老太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杨捕头竟然建议她这位正室老夫人答应丈夫纳丹娘过门儿。
丁家老太太虽然不想逼死人命,可也绝对不想答应把丹娘接回来,因此绷紧了面皮,一言不发。
杨沅又道:“县尊大老爷这也是将错就错。想那丹娘生得标致,一旦过门儿,还能帮你丁家开枝散叶,壮大门楣。
而且她人也精明,以后不仅能帮你照顾丈夫的起居饮食,还能帮你丁家算账检货,打理生意,有什么不好?”
这么一说,丁老太太更是打死都不同意了。
帮我丁家开枝散叶?
老娘都四子三女了,还用得着她来帮我丁家开枝散叶?
女子天葵一旦枯竭,那就不能生育了。
可男人不同,哪怕他已经七老八十了,只要那玩意儿还能用,就能让人生。
万一那狐媚子真给丈夫生下几个孩子出来…
依照大宋律法,庶子女也是能继承父亲一半遗产的,那岂不是要亏了自己的儿女?
她还帮我丁家算账检货?
我呸!丁家的账本儿,一直是老身管着的。
她还想蹬鼻子上脸,夺我的权不成?
不过,老身都偌大年纪了,一定会走在她前头,到时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
等老头子也走了,她就是姨娘,是长辈,儿孙们不好违拗她。
那她岂不是要花着我丁家的钱,使唤着我生的儿女,在我家里作威作福?
万一她年纪轻轻守不住身子,再给我丁家惹出点蒙羞的事儿来…
丁老太太越想越怕,连连摇头。
“不成不成,那可不成。
那丹娘若是跟那老不羞凑到一起,那就是狐狸精嫁给了黄鼠狼,骚到一块儿去了。
就我家那老东西的身子骨儿,怕不是一个月的功夫就得死在她的肚皮上,这事儿不可能!”
杨沅微微一笑,我要开门你不让,那我可要开窗子了。
杨沅道:“老父母那里还有第二个法子,那就是由老父母作主,给那丹娘另寻一户人家。
只要她终身有了依靠,也就不会去寻死了。你看这样可好?”
丁老太太两眼一亮,欢喜地道:“好好好,这样好,县尊大老爷这样处理最好。”
杨沅话风一转,又道:“可那丹娘的父母,已经把她卖给了你们丁家。
买妾文书如今还在老夫人你的手上吧?
那丹娘已经是你丁家妾,咱们老父母也不能知法犯法,一女二嫁呀!”
丁老太赶紧解释道:“杨都头,老身收着那份典身文书,只是为了向樊家讨债。
丹娘若是另许他人,自然就跟我丁家无关了,这典身文书自可交与都头。
可是…樊家收了我丁家足足一百五十贯钱呢,他们一文都不曾还过,这…”
杨沅道:“樊家固然泼赖,可是只要他们不让丹娘回家,人家不还钱就占理儿,你让老父母怎么办?
再说,樊氏父子游手好闲,当爹的花天酒地,做儿的嗜赌如命。
恐怕这卖女儿钱到了他们手上,早就花得一干二净了,怎么要得回来?”
丁老太阴着脸色又不说话了。
杨沅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适时调整着自己的说辞,说道:“老父母想,给她另寻一户人家、
不管是做人妻子还是做妾,对方总得拿一笔钱出来吧?
这笔钱到时候都给你家,做为买妾之资的补偿,这样可好?”
丁家老太马上又高兴起来,连声道:“好好好,这样的话,老身同意。”
杨沅微笑道:“只是,要为丹娘另寻一户人家,也不知道何时才物色得到。
而且,要想给她另寻一户人家,也得让她有个自由之身才行啊。”
丁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让我把典妾文书先交出去?
那你们回头要是不给钱,我上哪儿去找你们?
难不成老婆子我还敢去县衙门向县太爷讨债不成?
心下踌躇着,丁老太太又犹豫起来。
看她每到关键时刻,就只会低头不语,杨沅就知道这丁老太太的性格了。
这样的人,看着好像不太好打交道,其实还是非常好拿捏的。
杨沅便和颜悦色地道:“我想,不如先估个价,让咱们县太爷帮她垫上,多了少了的,你们也就别挑了。”
丁家孙儿胆小,忙不迭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杨沅道:“咱们老父母可是出于爱民之心,有心成全你们。
给丹娘另许人家,还说不准能得到多少彩礼呢,若是少了,总不能叫老父母吃亏吧?
你们看,让县太爷替她垫付多少钱给你们丁家,那才合适呢?”
“呃…”
丁老太太和她孙儿就算再蠢,也听出这语气不善了。
丁老太太偷窥了一眼杨沅,见他满面微笑,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心里便是一虚。
丁老太太本想至少要回一百贯钱,心里一怯,胆气便虚了,迟疑地道:“五…五十贯,可以吗?“
杨沅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在他心理底线之内。
创业维艰啊,他现在只有一包袱的珠宝,虽然值钱,就是想要出手比较麻烦。
所以,能省就省点儿。
用五十贯钱,拿回丹娘的卖身契,了结丁家这桩麻烦。
丹娘的父母以后也没了理由骚扰,值了。
杨沅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好,那就五十贯,这锭银子给你,老夫人把买妾文书拿来吧,本都头要带回县上,呈给老父母。”
丁老太的孙儿欢天喜地把银子接过去。
杨沅又和颜悦色地道:“一会儿还要劳烦小兄弟你,去和尊翁打声招呼,让他跟本都头去县衙一趟。”
丁家孙儿一呆,茫然道:“杨都头要带我祖翁去县上做什么?”
杨沅正色道:“这桩事情,全因尊翁贪图美色,罔顾律法,未经正室允许,便私下买妾引起。
为此一桩,险些害了人命,败坏了本县风气。本都头来时,老父母就下令,要把尊翁带回去,多少也要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丁家孙儿顿时脸色一变,急忙求救地看向祖母。
丁老太太正要喜孜孜地去后边取来典身文书。
听见杨沅这话,丁老太心里也是一慌。
她虽恼恨丈夫,可毕竟一辈子的夫妻,要拿丈夫去县衙门受罚,她哪里舍得。
丁老太便期期艾艾地道:“杨都头,这事儿…不能通融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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