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捻红”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她只是一个烟花女子,从不曾害过人,如果说骗人,那倒是经常骗。
可不骗又怎么办呐,她怎么可能生张熟李的每个恩客都动真情啊。
恩客花了钱,身心也愉悦了,这不就是公平交易吗?
所以,她自认这一生绝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不明白这个蒙面人为什么要找上她。
此时,她也隐约看出了这個蒙面人,应该是一个女人。
不管是她的体态,还是眉眼,都很女人。
虽然,她穿着一身寻常的公子袍服,但袅娜的身姿还是能隐约呈现出来的。
或许正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捻红”的胆子稍稍大了些,当剑尖从她嘴巴里轻轻抽出去后,“一捻红”便低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是‘一捻红’?”蒙面女子说话了,声音还挺悦耳的。
“一捻红”道:“是!”
“那就不会错了,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是春风楼里最红的红姑娘。”
“一捻红”黯然,最红的红姑娘,却也一直没资格登上三、四楼,谁叫她没有“一曲动临安”的本事呢。
“你不要怕,我不杀你。”
蒙面人丢出一个小袋子,落在“一捻红”身旁,沉甸甸的,听那碰撞的声音,“一捻红”马上就知道,那是银两。
“一捻红”搞不懂了,这位蒙面女侠先是动刀动剑的,接着又给她钱,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果是男人,她能想得出一万种原因,可这蒙面人是女人啊!
就听那蒙面女子道:“我有件事要请教你,只要伱据实回答,银子就是你的。如果敢骗我…”
她把手中剑一提,“一捻红”忙不迭道:“奴家一定知无不言,不知姑娘你…要问些什么?”
蒙面女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咕哝了一句。
“一捻红”怯生生地道:“姑娘,奴家…没…没听清。”
蒙面女咳嗽一声,声音硬硬地道:“我是问你…”
“啊?”
“有什么…断产之法啊。”
“啊?”
“啊什么啊,信不信我杀了你啊。”
蒙面女恼羞成怒了。
“一捻红”慌忙道:“有有有,方法有好多,我都告诉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桧府,大珰张去为昂然站在厅中,
秦熺搀扶着一脸病容、颤颤巍巍的秦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在张去为面前站定。
张去为板着脸道:“秦桧,官家有话问你。”
秦桧轻轻推开儿子的搀扶,拱手站定,气若游丝地道:“老臣…听候官家垂询。”
张去为道:“朕问你,两个月前,衢州民乱,为何你擅自调兵平叛,不曾奏报于朕?”
秦桧道:“官家日理万机,不过百余乱民闹事,老臣以为,派一偏师,弹指可定。
平叛之后,再奏报…咳咳…于官家就是了,也免得…官家劳神。”
“可此事已过两月有余,秦相为何不曾奏报于官家呢?”
“老臣自转过年来,身子就不大好。
此事之后,重病了一阵,每日里昏昏沉沉。
病体稍有痊愈,便忙于积压的诸多公务,此等小事,便被老臣忘记了。老臣糊涂。”
“朕再问你,有言称,衢州民乱,源于知州王曮施行苛政,逼反了百姓,此人为何不曾受惩?”
秦桧淡定地道:“彼时没有合适的官员代之,所以老臣令王曮以白衣暂行衢州事,将功赎过。”
“如今大考结束,朝廷广纳英才,充斥于朝廷各司、地方衙署,王曮有人取代,也可调回临安论守惩办了。”
秦桧说完,从袖中摸出一副奏本,颤巍巍地双手捧起:
“这是老臣结合今科进士的任命,对衢州官吏所做的调整,尚未及呈报官家,就请张大珰代老臣呈上。”
张大珰板着脸接过,拂尘一甩,淡淡地道:“知道了,咱家这就如实回禀官家。”
秦桧道:“张大珰且慢,来去匆匆,倒显得老夫不懂得待客之道了,多少吃杯茶再走。”
“这…也好…”
秦熺忙搀住秦桧,和张去为一起绕过屏风,到了后面的小厅。
一进小厅,张去为刻板冷肃的模样就变了:“秦相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咱家好不容易乞得圣旨,去山阴买些重建‘至味堂’的材料,怎么里边还混进了你的货船了?”
83最新地址 秦桧摇头道:“老夫与国舅家联姻,需要采买许多东西,于是就让沐丝操办。
都是他想讨好老夫,以为帮老夫省些钱财,便能邀得老夫的欢心。”
“谁料他竟是借用了皇家采办的机会。如今他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老夫满腹的冤屈,却是没法说了。
越描越黑,莫如不讲,老夫问心无愧,由得他人说去吧。”
张去为目光一凝,道:“秦相,那军弩,与你当真没有关系?”
秦桧脸色一沉:“张大珰,老夫是大宋的宰相,一身荣辱、一家富贵,全赖大宋。于公于私,岂有坏我大宋的道理?”
张去为吁了口气,道:“与秦相无关就好,咱家也相信与秦相无关。
哎,也不知沐丝这个狗东西缘何与金人做了这般勾当,居然窃卖军中利器,害得你我都有苦难言。”
秦桧淡淡一笑,道:“如今想来,他竭力巴结你我,为你我做事,恐怕就是为了掩盖他为金人窃运军器之事,你我…都被他利用了。”
张去为眼睛一亮,道:“对对对,一定是这样,这个狗东西,当真是死不足惜!”
两人又窃窃交谈一番,张去为便扬声道:“好啦,这茶也吃过了,秦相身体不适,就不劳相送了。咱家还急着回宫中复命,告辞!”
张去为走出小厅,带了等在外面的内侍、侍卫们,便急匆匆地走了。
秦熺上前道:“父亲,曹泳那个狗东西为了乞命,如今疯狗般乱咬,害得父亲更加被动。舅父这个知州也是做不成了,咱们损失惨重啊!”
秦桧淡淡一笑,苍老衰弱之态一扫而空,挺起腰道:“也未必就不能绝地翻盘。”
秦熺喜道:“父亲已有对策了?”
秦桧微笑着抚须不语。
他已经打算和赵构掀桌子了,所以…桌上那点筹码,就算被官家全划拉过去又怎样?
“原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办法,那个鱼膘什么的,不腥吗?
还有那个…那个之前,先念咒语什么的,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呢?”
蒙面女犹犹豫豫地道。
虽然,她还是蒙着面、提着剑,可是那懵懂之态,已经让“一捻红”一点都不怕她了。
“一捻红”道:“有用没用的,反正念一念也不吃亏。
奴家给姑娘写的那个方子,应该是有用的,奴家就是每天喝那个药汤子,确有效果。”
“哦,好,那我知道了。”蒙面人提着剑,却跟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似的,点点头转身要走。
不过,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盯着“一捻红”看。
“一捻红”瑟缩了一下,轻轻地道:“奴家都不晓得姑娘你是谁,就…就不用杀人灭口了吧?”
蒙面女微微有些忸怩的样子,道:“你…咳…那个,你是‘春风楼’的红倌人,所以…”
“嗯?”
“所以…那个…你一定懂得…如何…如何让男人…那个…”
“我懂了!舒服!开心!高兴!欲仙欲死!死心踏地!忘不了你!是吧?”
一说起自己的“专业”,“一捻红”就两眼发亮,自信满满了。
她挺起胸膛,骄傲地道:“要说起这些手段,那可没有人比本姑娘更明白了。”
蒙面女顿时两眼发亮,蒙面巾都开始一缩一放,明显是因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气息带动了面巾。
“一捻红”若有所悟,试探地道:“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住在“拈花小筑”的波斯、大食的少女们,被师师带到了狮峰茶园,正听余林大执事给她们讲解如何采茶。
“这龙井茶的采摘,通常在春秋两季。春季的话,又以明前和雨前最为适宜。明前茶清淡细腻,雨前茶茶味更为浓郁、耐泡。”
茶园大执事余林站在茶园里,热情地为身边的姑娘们解说着。他说一句暂停一下,通译再翻译一遍。
十几位大食、波斯姑娘都换上了采茶姑娘的衣服,头发上裹着青巾,肩后背着茶篓,兴致勃勃地听他解说着。
看着茶树青翠的叶子,她们满眼的新奇,有些难以想象,那一片片香郁的可口的神奇茶叶,就是从这些矮树上采摘下来的。
余大执事身边一下子站了十多个身材高挑、容色出众的异国姑娘,全都在认真听他解说,真有一种到达了人生巅峰的自豪感,岂有不卖弄本事的道理。
他和颜悦色地道:“秋茶的采摘,大约就是这‘白露’前后了,白露茶香气浓郁,口感醇厚,也是极受人喜欢的。
咱们这采茶啊,讲究三个点,“早、嫩、勤”。这“早”呢,就是长成的嫩芽,要早早采摘。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变成草啊。”
“这‘嫩’呢,就是除了要采摘的时间外,鲜叶采摘的细嫩程完整也很重要。
喏,就是这样,要从这个位置摘下来,炒好之后,这茶叶的形状才最美。
至于这个‘勤’,可不仅是指勤快。诸位小娘子请看,这么大一片茶园,我们不但要及时采摘,还要分批采摘,心里要有个数儿。”
余大执事详细讲解完了,便拍拍手,笑道:“好啦,各位小娘子这就开始采摘吧。
等你们采摘好了,老夫再亲手教你们‘炒茶’,到时候喝上自己亲手采摘、亲手炒制的香茗,不亦快哉。”
“不亦快哉!不亦快哉!”
大食、波斯的少女们嘻笑着学着余林说汉话,然后各选一趟,走进了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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