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谁亲近?
暮沼诚然问道:“李师同越安王可是有什么渊源?”
不然怎么提到他就叹气。
李悟省揉了揉太阳穴,想到越安王那副狼崽子模样,觉得头更痛了。
“在越安王幼时,见过。”
眼角纹路深深,李悟省坐在桌案前,拿起批了不知多少遍的判卷看了起来。
暮沼自行去一旁沏茶,端放在恩师左侧:“师父,可能同我细细说下你们所见之事吗。”
她看到恩师拿着判卷的手紧了紧,察觉到自己视线后,平静的放下,端起她沏的温茶,轻抿了口,愁的叹了一波又一波的气。
本该打消念头的暮沼,应该就此打住,可她不然,反而见恩师踌躇不决,眯起眼说了句莫名的话刺激李悟省:“那梨膏糖说起来,是我在王府同景肆玖做的,师父可以先尝个味,看合不合心意。”
激将说瞎话的样子也和越安王有个八成像。
对方哪有做吃食的手艺,当年在西北,连烤兔都烤成了焦炭。
不对……
景肆玖?
越安王的名讳!
李悟省闭眼,顿时生出了一股自家猪拱了别人家翡翠白菜的愁苦感。
视线不由控制的看向暮沼装糖的瓷瓶。
自己要是还没老糊涂,记不清事的话,小沼做吃食貌似也……只能是勉强入口。
不想收的梨膏糖顿时成为洪水猛兽,桩桩件件的刺激让为官多年的李悟省难免松了口,何况面对暮沼,他从来都不曾紧着心房。
年少丧妻,他早已将在人贩子处救出的暮沼视为己出。
暮沼见恩师有松口之兆,坐到自己大小在书房的位置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等着。
这副单纯的模样让李悟省愁的皱纹都多了,他又是叹气又是暗衬劝诫:“越安王此人,小沼你还是少接触些为妙。”
“他啊,并不是大家所闻所看到的那般。”
……
西北之事未说明,李悟省将和越安王的相识说成一场意外,将他暗地奉命召对方回京却无意救他一命的事情简述成对方和自己相逢京外,自己凑巧搭救到被人刺杀的他。
像是曾经听学时般,暮沼静静听着,心下却对两人的初逢有了另一番判断。
看来越安王本就会帮恩师,那么当初将自己压跪雪地,又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那辆失控冲向自己的马车,那个时辰还在下雪,怎么会有人驾车出现呢,而且更像是突然蹿出来般,直直冲向因为恩师事情注意力分散的自己。
当真是意外吗?
“而且越安王的手艺极其不稳定,做的吃食比小沼第一次进灶房时的还要糟。”
嗯?
眼前闪过马车内那一抹飘红的衣角,在恩师莫名的话中抽出思绪,她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
下意识想到自己第一次进灶房时的场景,当时是李悟省的生辰,她知道过生辰时要吃长寿面,就主动请缨,接下这么个差事来,对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灶台,好生折腾做了份面片汤来。
而且还发着一股子焦味,吃着都发苦。
比她做的都糟糕的话,那岂不是吃都不能吃。
而且恩师和自己说景肆玖做的东西吃不了做什么。
他做的什么东西,能不能入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
“师父放心,这糖是我一个人做的,他只在一旁看着我,没有搭手。”
甚至还出言讽刺了自己好几句。
李悟省难得沉默,意识到自己大抵想多,两人应该只是相识,并没有互生情愫,只是未出嫁的姑娘家直呼一个外男名讳还是……
看暮沼手肘撑住桌面,拖住下颚,一副自在松弛的模样,李悟省难免想到她为了科举案,敢自己一人面对满朝文武、状告御前,捡回来的孩子已经成长成了可以自己顶天立地的模样,自己却突然要用世间束缚女子的男女大防来教导她。
深觉自己离谱的李悟省好笑的摇了摇头,他该为小沼感到高兴才是,怎么能因为这些偏见就要束缚住本就自由的人呢。
当真是老了,人都糊涂了。
和恩师又聊了聊近日的案子,她掩去自己被绑了两次的细节,重点提了提昨天发现的泥佛像里面混杂着的迷惑人心的药。
“迷惑人心,我少时游历曾在滇州听闻过此类药物。”
听了恩师说的,暮沼留心了下滇州有关的官员皇族,两人一言一语聊着局势和案子,因为有些地方做的还是不完善,被李悟省又教了一番,到了饭点,阿婆这才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李先生,女公子,吃饭啦。”
一顿家常饭吃完,暮沼本打算留宿的计划因为滇州这条线索打消,她想趁着还未入夜,赶紧去查查,就拜别恩师,和阿婆解释了下实属事出有急,承着下次来时给婆婆赔罪,就急匆匆的离开李府。
……
“她还没回王府?”
副官因为昨日吸入药物过多,险些伤人,现在菊老的扎针灌药治疗下才有好转,睁眼就看到有些破碎的书房,还未请罪就听到王爷在问府上管事话。
谁还没回王府?
头还是有些昏沉,季萧铭觉得自己现在骨头都有些发痒,他想挠挠自己,动了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绑着。
管事声音都被气到有些打哆嗦:“回王爷,暮大人今日离开后,到现在还没有来拜访过王府。”
“你怎么叫她暮大人,叫她女公子。”
管事低头,语气顿顿:“是……”
“女公子她还没回来。”
副官僵硬的转动麻木的脑子,接了句管事憋在心中口难开的话:“可是暮沼同王府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回来。”
说完,头疼身子也疼,就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只有断断续续的沉重呼吸传来,表示着季萧铭的难受。
也正是因为他低头,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自己主子那如刃般锋利的眼刀。
“她之前不也在王府住过,怎么今日就不来了?”
“她当我越安王府是客栈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莫名出去野了一天了,也不知道给本王汇报下,我看她就是想……”
“咯吱——”
书房门的推开声打断景肆玖还没说完的话,他不满朝门口望去,就看到刚刚提着的主人公。
夕阳暖橘的光映在暮沼身后,而暮沼本人背着光,景肆玖完全看不清她现在是何模样,他只能听到暮沼冷着声音重复了遍他刚说的话。
“看我想如何?王爷怎么不说了?”
声音有些冷,却没有动怒。
景肆玖喉结滚了又滚,管事已经机智的自己退了下去,书房只剩下了站在门口的暮沼、沉默无言的景肆玖和垂着脑袋不知今夕何年的季萧铭。
一时书房内静到诡异。
“嗯?”
站在门口的暮沼先动了,她转身关好书房的门,低着声发出疑问。
被她这么一声低低轻嗯扰乱心跳的景肆玖咬了咬牙,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害怕起了暮沼这么一句轻飘飘没重量的话。
昨夜也是,对方不就蹭了一下自己,他就吓跑了,甚至今天遇到还老会被吓到乱了心跳,身子微麻。
真是没出息的玩意。
“王爷怎么不说话。”
靠的近了,暮沼快走到景肆玖眼前,他猛的站起身,没压住声音低吼道:“站那,别在过来了。”
暮沼顺着他的意思停住步子。
“王爷方才想说什么,看我想做什么,还未说完呢。”
景肆玖强撑恢复矜贵坐回椅子上,他在没出息后面又加了个丢人。
以拳抵唇轻咳掩饰尴尬,视线却不落在离得近的暮沼身上,反倒盯着离他更远低着头的季副官身上。
“暮大人还敢提,你离开王府也不同我禀明去向,要是你途中遇到意外,那岂不是把嫌疑甩到本王头上了。”
“这都日落西山了,你才回来,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把我这越安王府放在眼里……”
后面的话声音越发的小,景肆玖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暮沼,同她撞上视线就飞快移开,向后一靠,深吸了口书房燃气的往日静心的檀香,却怎么都压不住心里那股子燥热来。
“不解释解释吗,暮大人。”
“你担心我?”
景肆玖:……
什么被点破的破碎声音炸开在耳边,他忽的冷笑一声:“暮大人,别太看得起自己,本王只是不想徒生事端。”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暮沼点了点头,毫不见动怒迹象,简单给景肆玖说了下今日所为和恩师说的滇州一事。
“所以王爷,你可知晓朝中有多少人是来自滇州呢。”
“本王又不是庙里求愿的菩萨,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景肆玖话锋一转:“不过你这问得还挺巧,我的确不清楚,不过我恰好认识一个清楚京都所以有头有脸人物身份的情报贩子。”
暮沼看他笑完的眉眼,心里暗暗想道他还真是喜怒无常,恩师必是说错了,这种人怎么会对自己有男女之情呢。
她点头应是,和景肆玖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脑子里却想到在拜别李府时,恩师忧愁给自己说的那句莫名的话:“越安王,并非小沼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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