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啊了一声。

    然后听见谢洄年不容驳斥地开始给她讲故事。

    开头是很庸俗的那种童话故事,陆早早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些故事。

    她倒是经常在夜里床头开着一盏昏黄色的花苞小台灯,给躺在她怀里的陆清婉讲,陆清婉中途还会发表自己看法和意见,每次都是讲到一半就枕着她的胳膊睡着了,然后下一次接着那一半继续讲,或者重新再说一遍。

    “从前有一位国家的王子,他总是自恃甚高、孤傲冷漠,但因为王子的身份,待人接物也还算有礼貌,总是显得谦卑有礼,所以那个国家的大部分居民都很喜欢他。”

    “王子长大了,也到了需要娶妻生子的年纪,有一天国王跟他说,邻国的公主聪慧动人,也已经见过王子的画像表达过欣赏之意。巫师和占星师给他们算过彼此的命理和劫数,两个人完全就是天作之合、佳偶一对。”

    “他的父亲和公主的父亲约定好,这个月月底两个国家会一起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到时候请他们互相之间见一面然后洽谈婚期。”

    “王子大惊,自己的人生竟然就这么被敷衍又迅速地决定好,他不同意,但是这份指令已经被下达到两个国家,流传在大街小巷、万民耳中,身为王子,他没有反悔和躲避的资格。”

    “王子失魂落魄地走出金碧辉煌的宫殿,看着苍天,请求神女赐给他一对宽阔有力的翅膀,不过当然没有结果,老天太忙了,暂时还无法理会凡人的请求。”

    “时间临近月底,当时是王后的生日,国王花大价钱找来民间的魔术表演团给王后贺寿祈祷,底下坐着一群高官显贵,宫殿里面灯火通明、流光溢彩,长毯上表演团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表演,大家都在鼓掌叫好,开怀大笑,唯有王子兴致缺缺、闷闷不乐。”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惊呼了一声。”

    “王子被这声音吸引,抬起头恹恹地扫了一眼,只见表演团被红布盖着的巨大金笼中间不知何时飞出来一群乌鸦,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宫殿四处,还有一群一直绕着屋顶盘旋不屑,把在座的各位嘉宾以及国王王后吓得不轻。”

    “魔术团的首席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把这群乌鸦召唤回去,于是国王只能召集士兵把这些乌鸦一个一个抓起来,不过鸟有翅膀,人很难把它们轻易抓住,这些乌鸦肆意又狂妄地扑腾到在场每个人的脸上,把桌面上的华浆珍馐全部搞得一团乱。”

    “正当国王要叫来护卫把这些乌鸦全部捕杀殆尽的时候,一只小猫突然从金笼中跳出来,然后跳到了王子的桌台前,一瞬间,那些肆意作乱的乌鸦纷纷归巢,以极端的速度撤回笼中,整个大殿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谢洄年讲到这里就突然停止了。

    故事甚至连高潮都没有讲到,就戛然而止地断掉了。

    “那后来呢?”陆早早躺在床上,目光温顺地问。

    “后来——”谢洄年的尾音托了个长调,然后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后来的事情后来再说,我下次再继续讲给你听,我只知道现在陆早早小姐,你真的该睡觉了。”

    陆早早哦一声,把被子扯到下巴那里,翻了个身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其实谢洄年这次不把这个故事讲完的话,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有没有下一次机会也未可知了。

    如果没有下一次机会其实也没关系了,他们之间本来也不该产生这么多紧密的交集和亲近的时刻。

    想着想着,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其实也没睡几个小时,但是因为之前昏迷的时候已经睡过几个小时,所以其实也感觉不到困。

    手机里有班主任和李简安一行人发过来的消息,询问她目前身体状况如何,陆早早一一简短地进行回复,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让他们担心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回复完之后,陆早早关掉手机。

    然后揉了揉眼睛,因为昨天晚上窗帘没有关,屋外的阳光倾泻而入,直直地打在陆早早脸上,刺得她眼眶都有些发酸,于是抬起手遮挡了一下,把脸转向一边。

    谢洄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撑在桌子上,双眼紧闭,眼睛底下沉着淡淡的一层乌青,看样子应该还没有睡多久。

    陆早早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想要把窗帘拉上,避免待会儿更加强烈汹涌的阳光照进整个房间。光着脚轻手轻脚地把窗帘拉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声响。

    刚准备转身走回来,就猝不及防地和谢洄年对视上了。

    不知道谢洄年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是在她下床的那一瞬间还是一晚上其实都没怎么睡,只是闭着眼睛安神休憩,但总之两个人又直愣愣地在同一个空间里四目相对。

    谢洄年淡淡地撩起眼皮望着陆早早的脸,然后视线又慢慢地转移到陆早早的脚上,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被谢洄年看着总有一点窘迫,但这种情绪也是短暂的,陆早早指了指身后的窗帘,坦然地说,“光太亮了,我拉一下窗帘。”

    谢洄年嗯一声,“把鞋子穿上。”

    陆早早又慢吞吞地移到床边,把鞋子穿上,因为另外一只脚受伤,所以只是虚虚地踩着鞋跟。

    “饿不饿?我下楼给你买早饭。”

    确实有一点饿,因为昨天晚上也没有吃晚饭,体力和精力也在海边被消耗干净了,肚子还很不合时宜地在这个时候突然咕咕叫了好几声,陆早早只好诚实说明,“嗯,有一点饿。”

    “想要吃什么?”

    本来想说随便吃什么都行,但感觉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更像是打发和敷衍,于是陆早早想了想说,“喝一碗蔬菜粥吧,我跟你一起下去。”

    谢洄年扫了她一眼,不容分说地拒绝。

    “你好好躺着休息,脚受伤了就不要想着到处乱跑,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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