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步婵香眉紧蹙,冷气攻心,二十年来,纵横塞外,从来没遇到过对手,更没人能从她眼皮子底下出千,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张万历换了牌,大失“塞上赌后”颜面。
而且还说不出任何怨言,张万历就是玩法术,谁也抓不到一丝猫腻,且赌王大赛并未规定不准使用法术。
即便你规定,也没用,他可以把法术亮出来,也可以暗中作法,今天这番当众显露遁甲之术——“五鬼搬运,神仙一把抓”,就是给在场的人看的,意在告诉大家:我张万历早已是得道之身,人间的圈圈囿囿奈何不了我!
“云姐,别赌了!就此打住!”陈三爷忧虑地提醒云步婵。
云步婵冷冷一笑:“不!我接着赌!我说过,我赌命!”
“云姐!钱财乃身外之物,输就输了,权当玩玩,命只有一条……”
“陈三爷,你话太多了吧?!”张万历的两个徒弟又不悦了。
云步婵哼哼一笑,目露寒光:“张万历,还敢不敢接着赌?”
张万历仰天大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云步婵,你听好了!上次,念你一介女流,我饶了你,把你放回大草原,实属慈悲,今天,你又来找死,我得顺天承命,超度你了!”
众人一惊,这才明白,原来云步婵和张万历对赌过,赌输了,这次是来寻仇。
云步婵紧咬牙关,眼睛直勾勾盯着张万历,突然甩出一句晴天霹雳:“就你会法术吗?小看了草原萨满!”
一言甫出,惊煞所有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云步婵在草原蒙古族长大,萨满教是蒙古族原始宗教,法分三界,道有六术,可祈福,可占星,可预言,可解梦,可医病,可洞彻阴阳、沟通天庭地狱。
大巫师都是神通广大的人物,以通古斯语为咒心,中国从女真族开始,便有萨满一支,源远流长。
现在云步婵甩出了这张底牌,全场人瞠目结舌。
这不是赌王大赛,已成法术大赛。
是真是假,拭目以待。
陈三爷眉头紧锁,既诧异又狐疑,脸上的表情半阴半晴,无法解读。
皮爷和骚爷也不解地看着云步婵,在上海滩混了大半辈子了,刀光剑影见了不少,现场斗法,还是头一次见。
蓝月及众荷官,也是不停地嘬嘴,在赌场工作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赌局。
“发牌!”云步婵一声怒喝。
“别急!你当真要赌命?”张万历恶狠狠地说。
“赌你这条狗命!”云步婵冷冷地说。
“哈哈哈哈……”张万历放声大笑,“你搞清楚,我刚刚赢了1600万,现在是你赌命,我赌钱!”
“别废话了!你若赢了,我把命抵给你!你若输了,我赢回1600万!第三局,我取你人头!”云步婵怒道。
张万历哼哼一笑:“你值1600万吗?你是阎罗大王的干闺女,还是玉皇大帝的亲妹妹?你身上哪块肉值钱?值得让我下1600万赌注和你赌?”
云步婵讽刺道:“这得问你了!你不是经常上天入地吗?你看看我是玉皇大帝的亲妹妹,还是阎王爷的干闺女?看不出来,便是肉眼凡胎!”
“哈哈哈哈……”张万历仰天大笑,俄顷,一瞪眼,“云步婵!我今天就成全你!这一局,你抵命,我下1600万!发牌!”
珠珠已额头沁汗,又转头看了看陈三爷,陈三爷面容冷峻,点点头:“发吧!”
珠珠的手都哆嗦了,颤颤抖抖给云步婵和张万历各发三张。
云步婵这次根本没看牌,更没护牌,而是从发髻上取下一颗蓝宝石,捧在手心,深吸一口气,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张万历更是没碰牌,金刚指胸前一竖,嘴中念念有词。
蓦地,张万历的发髻间再次腾起青烟,云步婵面前的三张牌突然抖动起来。
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眼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云步婵依旧微闭双眼,双手紧紧合十,嘴里更急切地念着咒语,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滚落,心无旁骛,虔诚十足。
没人能听清云步婵念的是什么,也听不清张万历的咒语,只见两个人嘴唇微动,各自拼尽全力念动咒语,暗中较劲。
突然,张万历面前的三张牌也抖动起来,像是被风吹了一下,可大门紧闭,周围没有一丝风。
众人一下就猜到了,这是云步婵在换张万历的牌。
张万历惊得一瞪眼,脑门子上也出汗了,猛地一挥手,“金刚指”化作“太极印”,手指一翻,又变作“反天印”,“反天印”加叠“五岳印”,最终一收式,做定“五品莲花印”,大吼一声:“太上星宗,三界卫侍,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云步婵面前的三张牌再次抖动起来。
云步婵已大汗淋漓,却依然紧闭双目,不停地念咒,心神合一,用尽全力,身体却止不住抖动,双珠头饰哗哗作响,玛瑙、翡翠一同晃动。
她本来是默念,在张万历煞气的催逼下,奋力还击,不由自主念出了声:“嚄锝了沽唗弯诹喉头噢,啊是噜郭了栽了呜了鸠,阿在护噜么呜威威的,谙嗒了困呆泥嗒喔了嗒,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所有人都听不懂,因为是蒙语,稍带卷舌音,但陈三爷听懂了一部分,即最后四句,早年跟着师父大流马走江湖时,在北平天桥亮把式,遇到过一个蒙古族高僧,高僧念过类似的话,这是蒙语的六字真言诵。
看来云步婵既通萨满,又通藏密。
一番苦苦对峙,张万历面前的三张牌又剧烈抖动起来。
周围人看得心惊肉跳,这是来来回回彼此换了几次牌啊!
大脚皮和骚爷本来是表情镇定地坐在椅子上,现在齐刷刷站起来了,伸着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切。
大厅内人头攒动,却丝毫没有嘈杂之声,只有云步婵和张万历两人的咒语在虚空中盘旋震荡。
所有人宛若集体被超度,沐浴在梵音环绕中。
张万历久攻不下,突然一瞪眼,甩出拂尘,大喝一声:“埵——”一记“黄龙盖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将一股真气从拂尘中打出,直奔云步婵而去。
云步婵所料未及,正全神贯注念咒,真气所至,洞彻六腑,就像被重击了一拳,仰面朝天,从椅子上翻落下去,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所有人惊得灵魂出窍,因为刚刚果真看到了人体“真气”,从拂尘间射出,青白混间,划破虚空,直给云步婵胸口一击,此等脉气只在经书中有记载,今日一见,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众人正愣怔间,张万历怒吼一声:“开牌!”拂尘一扫,将自己面前三张牌掀开:黑桃a、黑桃k、黑桃q——同花天顺!
众人“哇”地一声,群情亢奋。
陈三爷疾奔过去,将云步婵搀扶起来,忧心问道:“云姐,没事吧?”
云步婵仰面朝天,凄凉大笑:“哈哈哈哈……”
“疯婆子!别笑了!开牌吧!”张万历目光阴鸷。
“张万历,你急什么?!”陈三爷怒喝,“你手段卑鄙,我可以宣布此局作废!”
张万历冷冷一笑:“道法不济,就说卑鄙?你就是作废一千局,我也必胜!”
“这是文赌,不是武赌!你动手袭人,已是犯规!”陈三爷怒道。
“笑话!在场这么多人,谁看到我打她了?肢体可有接触?真气激发,道术使然,这是天意,诸神护体!”
“你……”
“陈三,别说了!”云步婵打断了陈三爷的话,“愿赌服输!”
陈三爷再次打量云步婵,只见面色惨白,嘴角带血,再无“塞上赌后”往日风姿。
云步婵目光呆滞,表情失落,有气无力地将自己的牌慢慢掀开:黑桃j、黑桃2、黑桃3。
众人“哦”地一声,知道云步婵输定了。
很明显,张万历换掉了云步婵的黑桃a,否则云步婵便是“同花地顺”,张万历仅仅是同花顺,赢不了云步婵,可他把自己的黑桃j换成了黑桃a,凑成一把“同花天顺”,云步婵就再也无法对抗了。
两人刚才争来争去,就是争夺那张a。
张万历冷冷一笑:“云步婵,你的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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