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水七里市有个姓王的,以屠宰作为营生。由于其职业特性鲜明,众人便自然而然地称呼他为“王屠夫”。久而久之,至于他的本名叫什么,全都忘记了。
这种现象,即便在后世也是屡见不鲜。就好比那些被称为“张屠夫”或者“李木匠”之类的人物,往往都是因着所从事的行当而广为人知,本名反倒没人提起。
不过,到了端平年间,这王屠夫却有了名字,叫王羊。而且,等大家知道他这个名字的来历之后,再提起他的时候,一概以王羊称之,反而不再像旧时那样提起到就是说“王屠夫”。
在七里市,王屠夫素来胆气很壮,为人又很仗义,当地的老百姓都很服他,有事的时候常常请他帮忙。
前面也说过,屠夫在社会阶层里可是个重要的角色。他们长期从事肉类加工和买卖,对满足人们的口食需求至关重要。
每日都过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活,不仅身强体壮、手脚利落,更是练就了一手令人惊叹的绝技。要说这行当中的顶尖人物,那非庖丁莫属啊!
王屠夫,在街坊邻居间也有着不小的名气。要是谁家抓到些除牛羊狗以外的动物,想要找人帮忙宰杀,多数人可能会直接拒绝。但若是找上王屠夫,那就完全不同啦,他绝对不会有半分推辞。
而且,每次处理完牲畜后剩下的那些下水,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都是难得的肉食呢!这样的情况下,王屠夫的朋友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说起王屠夫“王羊”这个名字,它可是从王屠夫的一位好友嘴里说出来的。
据说那位朋友有一天要去吉水城办事儿,得先走过七里市才能到达目的地。由于当天事情紧急,所以他一大早就从家中出发了。
当他走到距离王屠夫家大概还有两三里路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坏了!为啥呢?原来前面这一段路程一直流传着有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出没的传闻呐!
可是,自己的事情又急,误了时辰的话,挨板子都是轻的,估计还得吃上几天公家饭。再算算时间,从家里一路赶来,这时候,鸡也应该叫过两三遍了吧。
于是,尽管心里有些不安,他还是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鬼都怕恶人穷人,想来应该没事。二则一口气走过去以后,就到王屠夫家里歇歇脚,即便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也会被王屠夫身上的煞气驱赶的远远的。
哪知道还没走到那块地段,突然后面就传来了喊声,“前面的,等一下等一下,一起走,好搭个伴。”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先是一惊,但也有几番欣喜。有人搭伴,比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走还是稳当多了。于是,他就停了下来,等着后面喊的人跟上来。
不多时,一个身影就急匆匆地赶上来了。两人汇合以后,他仔细瞧瞧了,是个长胡子的老头。于是,他就问,“老哥,天都还黑漆漆的,你这么早早地往哪里赶呢?”
“哎,别提了。”那老头叹了口气,然后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无外乎是看错了时辰,然后走到了这里。正当自己心里有些虚的时候,看见他在前面,于是就麻起胆子喊了一下,哪知道还真搭到伴了。
听了老头的说辞。先前有些紧张的心,就有些放了下来。因为看错的时辰或者是像自己这样赶路的,也是寻常的事。
于是,二人就一边扯着寡白一边赶路。走了一段时间以后,跟上来的老头开口了。“大兄弟啊,慢点,我有些走不动了,比不得你年轻。”
“我说老哥,不是我不想慢,你也知道的,这段路有点那个,我们还是加把劲,赶紧走吧。”
“那也是哦。”听到他这么说,那老头也附和了一句,提起脚努力跟着。
可没走几步,那老头就气喘吁吁地说,“不行了不行了,大兄弟啊。这样赶下去,只怕我要丢在这里了。”
“你看这样行不?我们两个相互背着走,也好有个照应。这样的话,既不耽搁行程,又还能相互休息一会儿。”
听到老头的话,他想了一下,确实,老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然而,问题在于自己与这位老头此前从未谋面,这贸贸然地相互背着走,怎么个走法呢?
见他有些迟疑。那老头又说法了,“我说大兄弟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年纪大了,背不动你啊?”
“既然主意是我先提的,我就先来。也免得你心里有想法。不过,我的年岁稍微长了一些,可能没有你那么有后劲。支撑不了太远,到时候可能会让你稍微吃点点亏。”
于是,他就琢磨了一下,现在离王屠夫家距离也不是太远了。而且,这老头又说的这么干脆。再说,自己确实比老头年轻多了,大不了多背你走几步就是了。
就这样,他就上了老头的肩,让老头背着自己赶路。可别看老头上了年纪,但背着自己走路还挺稳当。
走了一段路之后,老头开始喘粗气了,将他放了下来。“哎呀呀,岁月不饶人呐!我这把老骨头真的是不中用咯,咱们换换吧。”
看着老头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就蹲下了身子,让老头上了自己的肩,背着老头赶路。
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也当是相互打气。约摸走的比老头背自己的时候稍微远一些时,他把老头也换了下来。两人又开始了相互交替,因为按开始大家的估计,来来回回估计也得两趟以上。
等到他再次把老头背上肩,走到即将再一次交换的时候。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正逐渐照亮。
他抖了抖身子,准备再往前面走一点,毕竟,老头的年岁比自己大些,多背上一段路,也没什么关系。
可就在这时,他无意间往自己胸前看看了。顿时,心里面像是突然塞进了一块石头。老头搭耷在自己胸前的两只手有些不对劲,不光是不像人的手,而且上面还似乎有一层厚厚的毛。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借着调整姿势的机会,抽出一只手拂过老头的手,确实是长毛!刹那间,他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了。自己背上背的究竟是人呢,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不过,等他再定神看时,老头搭聋在自己胸前的手还是手。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快走出那段所谓的不干净的路程时。背上的老头开口了,“兄弟,你放我下来吧,现在轮到我背你了。”
听到这句话,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时,前头传来一阵阵嘹亮的鸡叫声,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他定了定心神,“不管你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先把你背到人多的地方再说。”
再说,天亮了,又能做什么妖呢?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接口说道:“您年纪比我大一些,但我还年轻有力气呢,再背一截路咱们再换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背上老头的言语,紧紧攥着对方,继续向前走。
老头见他执意不肯放自己下来,语气渐渐变得焦急起来,不断地催促着他赶紧放手。
然而,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对这些催促声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攥紧背上的老头,脚下却不敢停。
就这样,他背着老头一路前行,一直走到王屠夫家门口,他才将老头放下来。就在老头双脚刚刚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老头竟然变成了一只羊。
羊就羊呗!他心里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也不再纠结太多。只见他动作利落地解下自己腰间那根结实的腰带,熟练地系在了羊的脖颈之上。
做完这些后,他抬手敲响了王屠夫家那扇略显陈旧的大门。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王屠夫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一看,却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熟悉的面孔,而且此人正费力地拖着一只肥壮的羊。
见状,王屠夫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这大清早的,你咋弄来这么一只羊啊?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他就苦笑着答道:“唉,老王啊,不瞒你说,我之前欠衙门的钱到期啦,可手头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还债,就只剩下这唯一的一只羊能卖点钱应急。所以这不,就来找你帮忙了嘛,我寻思着能不能把这羊以四千文的价格卖给你呀?”说着,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王屠夫。
王屠夫听后,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腰带,顺势将羊拎了起来,放在手中仔细掂量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他摇着头说道:“兄弟啊,不是老哥我不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这羊啊,顶多也就值个三千文,四千文实在是太高咯。”
这老王,砍价也砍得扎实。四千文一下子砍到了三千文。典型的杀熟啊。不过想着这羊的来历,他先是假装为难了一番,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咬牙道:“行吧,三千文就三千文,咱俩都是老熟人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骗我的。不过有一点哈,你得给我现钱才行哦。”
王屠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掌,在空中用力地击打了一下,算是达成了这笔交易。
随即,王屠夫兴高采烈地牵着那头肥壮的羊走进了屋子,小心翼翼地将羊拴在了院子中的柱头上。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屋内,去给他拿钱。
交易完成之后,他把交子揣在怀里,准备离开。这时,“嘿!兄弟,我瞧着你刚才是用腰带捆的羊啊,那这条腰带你还要吗?”
他低头瞧了瞧腰间,笑着答道,“腰带就送给您啦!不过这羊子有些好动,光靠一根柱子可能不太保险。您最好再加根绳索,把它绑得更紧实一些。万一它跑掉了,我可负不了责哟。反正咱们现在已经钱货两清啦!”
说完,他挥挥手,揣着王屠夫刚刚递给他的三千文大钱,朝着吉水的方向扬长而去。
等他从吉水回来,再到王屠夫家里歇脚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仅剩的腰带,便问王屠夫,“大哥,这羊子都处理了?”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屠夫此刻却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混蛋玩意儿,卖给我的到底是什么破羊子!我才转个身的工夫,那该死的畜生竟然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听到王屠夫这么说,他也是一脸的不信。天亮前和自己搭伴赶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说是人吧,可到王屠夫家门口放下来的时候,那老头却变成了一只羊。
说是妖物吧,别人都说妖物是见不得太阳光的;而这羊被自己捆着卖给了王屠夫……
见他的神色有异,王屠夫便追着他不放,追问那只羊是怎么回事。
想着自己把那个老头变成了羊卖给了王屠夫,然后自己拿着那三千文还了衙门的债;现在那羊不见了,算起来还是王屠夫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三千文,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就把那只羊是怎么来的,全部和王屠夫说了一遍。纵使王屠夫素来胆大,在听完羊的来历以后, 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不知怎么的,王屠夫花三千文买一只羊然后这羊丢失了的事慢慢传开了。对那个老头,或者是老头变成的羊是怎么回事,大伙儿有着不同的猜测。
但对王屠夫,却有人打趣,“这不就是‘亡羊’变成了‘王羊’嘛!”渐渐地,“亡羊王羊”这个说法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了人们闲暇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王屠夫买羊的事,还传出了很多版本。不过,在那些版本的故事里,王屠夫不再是王屠夫了,而是统一的都称其为王羊。
再后来,给王屠夫卖羊的那个朋友就搬走了。毕竟,王屠夫因为他的缘故,平白损失了三千文。还落下了个王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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