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调露年间,朝廷开科录取了一名进士,叫张鷟。
这张鷟算起来也是个名人,从679年进入仕途开始,到740年去世,张鷟先后历经了高宗李治、中宗李显、睿宗李旦、圣神皇帝武则天、玄宗李隆基五位帝王,从地方官做到了京都的御史和司门员外郎,见识、阅历都很丰厚,卫镐释鸡得善报的故事就是他讲给世人的。
张鷟说,有一个叫卫镐的人,在某县担任县官,具体是杨隋时期的县官,还是李唐时期的县官亦或武周的县官,张鷟没有说明白。
不过,张鷟说,卫镐在担任县官的时候,很是亲民,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卫县官可是经常轻车从简,直奔乡村,了解百姓的生活情况,然后将朝廷下发的各种告示与治下百姓的生活实际结合起来,教化百姓,发展农桑,增益户口。
因为熟悉治下的民情,推行朝廷的各项政令时又充分考虑了治下百姓的实际,卫镐很是得到了治下乡绅百姓的认可与肯定。
有一次,卫镐带着几位随从去乡下开展人口资源调查,连续走了几个村子以后,觉得又累又渴,便和随从们商量,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赶往下一站。
随从看着卫县官疲累的样子,心里也是很急。但在这半路上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几个人凑了一会儿后便给卫镐建议,请他再坚持一会儿,前面的村子离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让卫镐坚持再走一会儿后就到前面村子的里正家歇息。
看到随从们紧张的样子,卫镐便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不过,为了不惊扰百姓,卫镐让人先去村子里打个招呼,免得下头的人措手不及。
为啥要安排人提前打个前站去打招呼呢。理由其实也很简单,隋唐乡里设置也是沿用旧制,百户人家为一里,设置里正职位,五里为一乡,套成现代的话就是:没一百户人家就是一个村子,设置村长职位,负责传达官府的各项政策并协助乡县两级搞好综合治理。
在古代,不光是人口地域分散,关键还有一条是交通不便,除了官驿的陆路水路,县以下的乡里两级根本就没什么通衢大道,像后世这种村组一级都是四米五宽的水泥路,在当时想都是不敢想的。
即便是本世纪初,在某些偏僻的地方,也还延续着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狗、看到屋走得哭的状态。
此外,所谓的里正,看起来是有编制的,但实则无编无俸禄。担任里正的人也都是从这百户人家里挑出来的,算的上是矮子中间选高子吧。
而且,百把户人家,对现在来说,大点的村子里一个生产队长或者是小组组长就要管理这么多户人家,城市高楼大厦里一栋楼就要住百来户人家,差不多是个楼栋长而已。
所以,在古代,基本上是皇权不下乡,也有的说是皇权不下县。县以下的乡里两级主要是依靠乡绅和宗族进行治理。
前面的这个村子以王姓为主,里正叫王幸。王幸听衙役说县太爷要来,既是惊喜也是惶恐。
惊喜的是县太爷会在自己家里落一会儿脚,这可是自己家里祖先有灵让家里蓬荜生辉了,惶恐的是自己虽说是个里正,但和村子里的人都差不多,穷徒四壁,该怎么招待呢?
在古代,对老百姓来说,官就是天,所以才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的说法,就像范进中举以后,以前瞧不起他的都赶紧来巴结他,生怕他会秋后算账。
等卫镐到了村头,王幸赶紧诚惶诚恐地将卫县官一行引进了自己家。把家里仅有的几张椅子是擦了又擦才请卫镐上座,自己在曲着身子准备听县老爷的训导。
在和王幸问过村里的农桑民风之后,瞧着王幸战战兢兢地样子,加上确实又是太累了,卫镐便挥挥手让王幸去忙自己的,说是自己要在王幸家里假寐一会儿。
王幸躬身从屋里退出来,用手摸了摸头上的汗。心想,是不是县太爷对自己不满意啊,咋办呢?先前,县里的衙役说了,县太爷走累了,要是家里有什么吃的话也可以准备准备。不晓得妻子从村子里借到什么吃的没有。
正这么想着,王幸的妻子也从外头进到了院子里,告诉王幸,村子里的人家也没有多的吃食,就借的几张炊饼,自己又扯了些野菜,不知道合不合县太爷的胃口。
这下王幸心里可有点慌了,咋办呢?看着和卫镐同行的衙役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王幸愈发有些紧张了。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如果自己不能想办法伺候好县太爷他们的话,万一被他们弄个什么幺蛾子,自己就难受了。
正当王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院子里咯咯咯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自家养的乌母鸡领着一群鸡仔子从院子外头回来了。
王幸心一横,便让妻子生火烧水,准备把这只母鸡杀了炖汤献给卫镐他们当中饭。
等灶膛的火烧旺,水也快开了,王幸的妻子见王幸提着刀朝自己家仅有的那只孵化了鸡仔的母鸡走去,哪里不明白王幸的想法呢,赶紧走厨房里跑了出来,拦住了王幸,两个人吵了起来。
在院子里歇息的几个衙役看见了王幸夫妇的举动,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并没有上前去,毕竟,今天跟着县太爷实在也是走的太累了,有口鸡汤补补身子,也委实不错。
却说屋里头歇息的卫镐,在斥退众人之后靠着椅子开始假寐,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可刚一睡着,卫镐就做起梦来。梦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妇人领着十来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孩走到他的面前,磕头请求卫镐看在自己孩子还没有长大的份上,饶过自己的性命,那些小孩子也哭哭啼啼地喊着求他救命。
卫镐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迷迷糊糊地有点醒了,但因为不晓得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可是,刚睡没多久,卫镐又梦见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来了,和前个梦一样,依旧是磕头请求卫镐看在自己孩子还没有长大的份上饶过自己的性命。
等卫镐又重新换个姿势,可一闭眼,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又来了。
这下卫镐可真的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坐在椅子上,听到屋外王幸夫妇的争吵声和衙役们的说笑声,便唤过一个衙役,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衙役进屋以后,向卫镐禀告说。王幸家实在是太穷了,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刚才他妻子从外面借了几个炊饼扯了几把野菜回来,准备给老爷准备点吃的。王幸怕招待不周,准备把他家里那只仅有的母鸡杀了招待老爷,但王幸的妻子不同意,因为那只母鸡刚抱了十几只鸡仔,才十来天时间。我们想着若是有鸡汤给老爷补补身子,便没有阻止,现在,他们两口子还在为杀不杀鸡吵着呢。
听了衙役的话,卫镐走到了院子里。果真如衙役说的那样,王幸提着一只乌鸡,王幸的妻子把刀收在身后,两人正吵着不让。
再看看院子里那十几只躲在柴禾下的黄色鸡仔,卫镐突然醒悟。刚才自己做梦,梦见向自己磕头请求饶命的黑衣妇人就是王幸手里的那只乌鸡。
于是,卫镐让王幸松开了手中的鸡,安抚住王幸的妻子。还给衙役们批评了一顿,我们到乡里来,本身就是为了鼓励百姓们努力发展农桑过上好日子,你们为了能让我喝上点鸡汤补补身子,眼睁睁地看着里正要杀掉他们家唯一的一只母鸡,这是不对的,殊不知鸡生蛋蛋生鸡,兴许里正家就能够靠着这只鸡发家呢。
在批评教育完衙役以后,卫镐带着衙役们在王幸家里就着王幸妻子借来的炊饼和扯来的野菜对付了一餐,还让衙役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一部分给王幸作为用饭的补偿。这可把王幸两口子感动得痛哭流涕。
等卫镐回到县衙,晚上,卫镐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全身黑衣的妇人,不过,这次黑衣妇人向他表达的是感谢救命之恩,在给卫镐磕了三个头以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张鷟讲述的故事到此为止。不过,既然王幸家的母乌鸡能够进入到县太爷的梦里,估计也不是一般的鸡,就像那些鬼故事一样,卫镐也应该属于贵人一级的。或许,卫镐也在庆幸自己没有吃掉那只能在自己梦里变成妇人的鸡。
也有可能在第二天或者以后,卫镐还让衙役们或者是其他找来一些有关鸡讲述的书,然后不经意地在《胎产书》上看到:如果想生男孩的话,就炖一只乌公鸡,让男子独自吃肉喝汤,让女子坐在用公乌鸡毛垫的席子上;如果想生女孩的话,就炖一只母乌鸡,然后女子独自吃肉喝汤,并坐在用母乌鸡毛垫的席子上就可以了。
而且,在看到这么一条记录,估计卫镐的心思也活络多了。最起码,卫县官在增益户口上面有了新的想法。但他是不是在自己的治下劝百姓大力发展乌鸡养殖事业,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后面讲的这些都是出于对这个故事完整性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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