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金丹如同芥子般渺小。
然而,那也照样是金丹。
陈易凝望着那颗细小的金丹,仔仔细细地打量,有些怎么看都看不腻。
到时候回家给小狐狸显摆显摆,等到了休沐,殷惟郢过来的时候,也给她显摆显摆。
陈易的心思并不复杂,不像许多道人终究修成金丹一般,欣喜若狂得如同范进中举或是早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从来都是个比较念家的人,金丹浮现之时,想到的也不是什么位列仙班,只是想回家炫耀一下。
“师尊你来看看。”
陈易捻着那金丹道。
“小如芥子。”周依棠道。
陈易眨了眨眼睛,旋即露出落寞的目光。
独臂女子见状随意道:“够用便是了。”
她这话并不是刻意宽慰,金丹越大,所需要维持金丹运转的元炁就越多,对于陈易如今的武道境界来说,若是最上品,足以挤占半座洞府的金丹,那么所需的元炁就会挤满周天窍穴。
而这样一颗小如芥子的金丹,既不影响陈易的武道境界,又能照常运转,恰恰正适合他。
归根结底,金丹境不过是长生大道上的一个境界,倘若来日得道飞升,金丹上品与否,终归不值一提。
“这粒金丹是由你心湖里的天眼自行凝聚,”见陈易仍然直勾勾地盯着金丹,周依棠多了一些话,“若是放个五年十年,定然是最上品的九转金丹,我如今引你开天眼,是在拔苗助长,但拔苗助长却恰恰适合你。”
陈易微微颔首,不助对日后驾驭飞剑千里杀人有所期待,他道:“待我修行有成,最好有一日,一剑轰杀那些算计我的山上人。”
周依棠闻言,平淡反问:
“我亦算计你呢?”
陈易眨了眨眼,玩笑道:
“那我换一把剑,把你轰得找不着北。”
独臂女子不作回应。
洞府间水气弥漫,陈易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陈易看了看金丹,又回头看了看她,独臂女子对他这般的举动有些困惑不解。
“怎么?”周依棠问。
陈易琢磨了下,而后笑道:
“你处处为我考虑,对我这么好,那以后…我要怎么冲师?”
独臂女子眸光流出了天然寒意。
接着,她抬起手,于心湖之上往下一压。
似有“轰”地一声,陈易感觉到整座心湖顷刻沸腾汹涌,像是被人在心间上重重一刺,一种没来由的刺痛感贯穿了他。
湖水汹涌沸腾,渐渐阖拢,千百杂念萦绕,将陈易来回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陈易的心湖终于平静,他抬起头,便见周依棠已不见了踪影。
他赶紧解除内视之法。
回到外界,陈易睁开了眼睛,紧接着转头盯向了独臂女子。
“滋味如何?”她目不斜视。
陈易抹了抹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还算…不错,挺疼的。”
那种刺痛感并非肉体的痛苦可以相提并论,肉体上的痛苦是有延迟的,但那种心上的痛苦却更深更可怕,非要让陈易类比的话,大概就是敏感度被调了一千倍,然后一刺。
周依棠伫立在水潭边上,四面皆是静谧,湖水中的游鱼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陈易紧盯着她,正准备说什么。
她忽地道:“那时我也一样。”
陈易愣了愣,接着嗓音柔和下来道:“你是说…前世洞房那时。”
周依棠没有回应,像是默然了。
而陈易心里想趁此发作的念头,就这样悄然消失成无形。
他慢慢走到周依棠身边,从背后搂住了她:
“我一直都很愧疚。”
陈易不会忘记自己前世时是怎么对待他这师傅。
他生来报复心便重,而且极为偏执,关小黑屋、上药后放着、还有项圈……眼下一一回想起来,委实太过畜生了些。
那些玩法虽然快意,可他本不该这样对她的,只是那时他沉浸其中,而独臂女子又固执得不愿低头。
若是前世周依棠像这一世的殷听雪一般,哪怕不情不愿但也百依百顺,他绝不会搞得花样百出、无孔不入,可是、可是……算了,没有可是。
见她直直矗立,既不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将他震开,陈易嗓音柔和起来道:
“我知道你的性子就是这样,我也知道最好事事都迁就你,只是…那时一时冲动,非想要你给我低头不可。”
周依棠微微侧过了脸,嘴唇仍旧轻抿。
陈易见状,继续道:
“但其实…其实后面你我走过江湖后,不是缓和了吗?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好很好,我在旁边说话,你就在一旁听,时不时会回我两句,而且重新督促我练剑,教我道法,到了晚上的时候也不再抗拒……后来回到寅剑山时,陆英不在的时候,我们就真的是对夫妻,每日粗茶淡饭也乐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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