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了会儿墙角,想到消瘦的儿子,骂骂咧咧地往厨房去给儿子炖补汤。

    对于儿子和儿媳妇夫妻俩之间的官司,刘氏自是不知道,更不知道当初那个她万般看不上眼的前准儿媳妇到了京城不说,还给长生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女,若是让刘氏知晓此事,那就不止暗骂陈园这么简单了。

    沈蓉自是不知道自己再次被陈园给恨上了。

    又过了几天,一家子总算盼到了正月十五。

    因沈蓉和长生都在守孝,这一日,外面的热闹跟他们没关系,连着两个小的也只能在府中听一下外头的热闹。

    元宵节一过,西府那些人便陆陆续续开始搬家当,各家的宅子也是早早地准备好了的。

    按理说,大过年是不宜这么操劳的,可谁让当初大老爷那事后,官府给了搬家的期限。

    府中没了当官的,东府也不再让他们挂着侯府的名头,官府能给西府那边一些时间搬走,已经是通融了的。

    如今再不搬,别说东府不答应,就是官府那边也会有人来催,到时候,一但官府上门,他们少不得要破财免灾一番。

    西府的人在陆陆续续地搬走了,那边彻底也空了下来。

    沈蓉和长生往那边去看过一回。

    如果说东府空旷,那西府就是拥挤,一座座小院子,都紧挨着不说,还多出了不少跟府中院落不搭的矮屋子。

    有的是厨房,有的是茅房,有的是下人房。

    老夫人看过后,叹了口气,让管家等出了正月,就将那些多余的屋子和墙都给拆了,包括那条将平阳侯府一分为二的巷子两边的墙。

    这一拆倒还好,只是费些人工,但拆了后,要修整的地方可不少,这些又得花一笔银子。

    老夫人想着以后管家的事早晚交给沈蓉,便就着修宅子的事,让沈蓉开始学着管家。

    “东西两府好不容易并为一府,不管如何这宅子都得收拾一下,以后有人上门来,总不好太过寒酸,这是五百两银子,虽是少了点,但简单修葺一下,也是够的,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来问我。”

    老夫人将一匣子银锭子递到沈蓉面前。

    沈蓉想了想,将银子接了过来。

    对她来说,修整一下屋子,五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西府那边,房子都是好的,大部分都是要拆除的,要修的都是东府这边那些年久失修的院子。

    若只是修一修院子,用西边那些拆下来的青砖瓦片,这笔银子倒是足够的。

    此时的沈蓉并不知道,别的府上若是修整院子,那可不是光光只修整院子,包括院中的花草树木,假山造景,水池荷塘等,这些才是大头。

    沈蓉拿了银子,便往桂院所在的方向去。

    京城的雪早就停了,地面的雪在这几天中也都化了个干净,露出光秃秃的地面。

    院子的角落里还立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叶子也早就掉光了,只有几颗尖尖的新芽杵在枝头上。

    沈蓉突然想起来她刚入府时,经过二门时看到的假山和牡丹花。

    那时她初入府中,又因紧张,压根就没发现那花是用绢做的假花,当时她只道府中能让五月开的牡丹在十一月开,平阳侯府定是富贵逼人,这才能用暖房养花。

    可后来在这府中住久了,她才知道自己着实没什么见识,将那假花竟当成了真的。

    幸好她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这才没闹出笑话。

    沈蓉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又想起上次在镇国公府上看到的一幕幕。

    同样是寒冬,镇国公府上却看着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

    而平阳侯府却是一片荒凉。

    沈蓉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果子蔬菜她要种,各色花草,她也要!

    沈蓉回到桂院,春杏和菊香两人正在院子里带着平平安安玩。

    过了年,春杏和秋霞两人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天天带着两个小主子在府中玩。

    沈蓉看到丫鬟,不由得暗自思量了起来,春杏等人虽是丫鬟,可到底比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久,见过的那些富贵人家,也比她多,这方面倒是可以听听他们的说法。

    沈蓉将三人喊进正屋。

    “你们谁在京城待得最久?”沈蓉看着面前的三个丫鬟问道。

    春杏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春杏站了出来。

    “回少奶奶的话,我们三人都是自小在府中长大的。”

    春杏三人说是家生子也不为过,只是平阳侯府越发落魄,养不起那么多下人,有些找了出路,有些放了卖身契,春杏三人的家人就是放了身契的那种。

    三家人各自在京城找了活计,倒也将日子过了下去。

    而春杏三人,八岁出府,又在十岁的年纪,被家里人带到府中,祈求老夫人给一份活计。

    老夫人知道小老百姓的日子艰难,又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便准了几个姑娘进府,每个月给两百文钱的工钱,另外每年按季裁衣。

    十岁的丫头每个月有二百文工钱,哪怕在京城也算是不错了,毕竟这么小的姑娘,在外面不管去哪儿可找不到这样的活儿,除非卖身为奴。

    比如各个府中的家生子,那么小进府的都是为了陪府中的小主子一起长大。

    沈蓉也不绕圈子,直道:“你们见过京城其他人家的府中吗?都是什么样子的?花草树木多不多?”

    沈蓉直接将自己心里想问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三人年纪都差不多,平阳侯没落魄前的盛况,她们没机会见过,只知道平阳侯府落魄后的光景。

    又因以前府中没有小姐,他们这些小丫头可没机会出去见世面,因此,她们见过最大的府便是平阳侯府。

    不过,她们没见过,但也听说了不少。

    “少奶奶,我们没见过其他那些勋贵人家府中都是什么样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长公主府有一片桃林,每年春天,长公主都会办春日宴,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和公子们参加,听说那里头可好玩了,吟诗作对,投还有壶,击鼓传花,可热闹了!”春杏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也比往日活泼了许多。

    “可惜我们府中没有适龄姑娘和公子,我们平阳侯府从来没有被邀请过……”

    哪里是没有适龄姑娘公子的原因?是平阳侯府没有权势,这才没有被邀请过,毕竟还有夫人不是?

    平阳侯府以武起家,可如今的平阳侯府有什么?文不成武不就的,子嗣还死了一个又一个,旁边旁支还虎视眈眈地,不怪人家瞧不上。

    沈蓉见春杏越说越偏,开口打断了春杏的话,“那听你的意思是,大长公主府有一片桃林,是也不是?”

    春杏点点头。

    菊香见春杏说完,也立马上前一步,给沈蓉介绍道:“奴婢听说,那太傅家有一片莲塘,那莲塘上的莲花竟全都是白色的,每年莲花盛开的时候,太傅家还会办诗会呢!不仅作诗,还要把白莲画出来,奴婢还没见过白色的莲花是什么模样呢!可惜……”

    可惜什么,菊香不用说,春杏方才已经讲过了。

    沈蓉又把目光看向秋菊。

    秋菊想了想,“主子,奴婢倒是听说过,镇国公府中的暖房里种了各色各样的名贵花草,轻易不给人瞧。”

    菊香听了那么久也知道沈蓉想知道什么,她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什么也没说,便想了想,又接着道:

    “我听说有位姓张的大人,喜欢竹子,便在府中种了一大片竹子,夏日竹林簌簌作响,是乘凉避暑的最佳之地,只是那竹子长得太快,没几年就将房子地基给弄塌了。

    还有李大人喜欢桂花,他家宅子只要有空的地方都种了桂花,每年八月他家夫人举办金秋宴………”

    “那是不是还有哪家大人赏梅的?”沈蓉下意识问道。

    菊香看了沈蓉一眼,点点头。

    “赏梅的地方在城外,是皇家的园子,里头种了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梅树,每年梅花开时,圣上会邀大臣及家眷入园赏梅。

    之前我们说的那些还算不得热闹,入园赏梅这才是一年当中的重头戏。

    那梅园靠近凤凰山地界,圣上还会在凤凰山举行冬猎,猎的兔子鹿都会拿到梅园,请臣子们吃炙肉。”

    沈蓉听了一会儿,便发现这京城果真是富贵,这一年四季,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有各的玩法,真是好不热闹。

    不像他们桃花村,最大的热闹不过是一些捉奸抓贼的戏码。

    沈蓉可算是长了见识,若是日后有机会,她也想去看看那是怎样的热闹。

    最后,沈蓉总结出来一个道理,那些勋贵人家的府上,就没有一家的宅子是光秃秃的,每家都有一处能拿得出手的景。

    这可算是把沈蓉给难到了。

    春看桃,夏听竹,秋有金贵,冬赏梅。

    她还能弄个啥?

    沈蓉陷入了沉思中。

    她也不是非不可跟人家比,只是,平阳侯府两府合并后,占地极广,若是不弄些好看的花花草草,光种瓜果蔬菜,也忒不像样了。

    可如今那些常见花树,在别人家已经成了一道出彩的景,她若是跟人家弄成了一样,那岂不是东施效颦,白惹人笑话?

    本来平阳侯府是个破落户没少被人笑话,若是因此又被人笑话,那她哪儿还有赏景的兴致?

    春杏几人见沈蓉不说话,心里暗自琢磨着沈蓉的心思。

    春杏想到府中即将修葺屋子,便猜到沈蓉的用意,她试着道:“少奶奶,您是不是打算在府里种些花草?”

    沈蓉的打算,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对春杏点点头,“嗯,只是不知道该种些什么比较好,我打算将那些院子中间宽敞部位种瓜果蔬菜,旁边种上一些花,嗯……最好是能扒着墙开出一大片的。”

    她可不会把大片的地用来种那些花花草草,最多在不重要的地方种上一些,点缀一下。

    沈蓉不由得想到了娘家院子篱笆上的喇叭花,和野刺玫。

    好看是好看,可不适合种在平阳侯府的宅子里。

    春杏皱着眉想了想,“若是那样的话,奴婢倒是见过成片成片开的花。”

    沈蓉看向春杏。

    “金银花,紫藤,还有路边的刺玫…”

    沈蓉听到金银花时,倒是没怎么在意。

    那东西好是好,种上一些倒是挺实用的。

    当听到紫藤时,沈蓉狠狠地有些心动了。

    她在桃花村的山里是见过紫藤花开得模样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跟瀑布似的,还是紫色的,一眼看去,确实让人惊艳。

    菊香见春杏出的主意,心里也有些意动,她想起来她哥哥前年将家中的月季折断后跟路边的野刺梅绑在一起扦插出来的月季花,枝条长软,花还开得特别多,比原先的月季花还要好看。

    菊香想到这个,上前一步,“少奶奶,我家中有一种月季和刺玫绑在一起长出来的花,开花时一大片一大片的,特别好看。”

    沈蓉现在巴不得大家给她出主意,对菊香说的野刺玫和月季绑在一起长出来的花也挺好奇的。

    “这样长出来的枝叶是月季的模样,还是野刺玫的模样?”沈蓉故意问道。

    菊香:“月季,但枝条没有月季那么粗大,花也跟月季似的。”

    “我还从没见过两种不一样的花,能长到一起呢,你什么回家,摘一根枝条来也让我见识见识。”沈蓉笑道。

    沈蓉一直都觉得野刺玫花好看又实用。

    村里若是谁家在篱笆外种上一片,小贼想钻进来都没地钻。

    而且开花时,成片成片的,还挺好看的。

    若是菊香拿来的枝条,既能跟野刺梅那样牵成一片,开花也是成片成片的开,而开出来的花朵跟月季那样有那么多层花瓣,她定要在府中围墙四周给种上一片。

    到时,那厚重藤条往墙上一搭,不开花时,带着刺的枝条上还能防小贼翻墙,开花时便是一片花墙,赏花防贼,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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