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祈灵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衍卜寸那双深邃而复杂的眼睛上,试图从中解读出任何可能的情感波动。
然而,他一直是个感情迟钝的人,除了对墓中古物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之外,对于人心和情感的把握总是显得有些无力。
衍卜寸眼眸中的那份黯淡和深沉,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幅难以解读的抽象画,尽管心中充满了好奇,却始终无法深入其中,探究其真正的含义。
最终,张祈灵选择了放弃,他简单地伸出手,语气平静的讨要,“珠子。”
他知道,要想了解衍卜寸身上发生的变故,那串神秘的红玉珠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衍卜寸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可能是掉进下面了。”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因为珠串是在洞口形成之前消失的,而张祈灵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灵活地跳入了黑暗的底层的地面。
“阿祈,我走在前面,你断后。”衍卜寸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他推开黑瞎子和鄢啸南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跳了下去。
张祈灵立刻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衍卜寸,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这人的皮肤,那异常的高温让他指尖一颤,他询问道,“松。”
是在问自己要不要松开。
而衍卜寸的脸颊,却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先一步松开了自己拢住对方脖颈的臂弯,然后拔高声音,确保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接下来我们还得往下走,现在我们大约处于铜像的喉管里,现在得去胃里,
更简单来说,我们是通过和黑瞎子不同的通道进来的,他所看到的是龙的尾部,我们得进入龙的全身走一遍,因为那个魔城在最深处。”
“等等,不会到时候,咱们是从它的肛门里出来吧?!”胖子忍不住惊呼起来,他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吴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安慰他,虽然并没有什么用,而且善意的谎言骗不了对方,“我们是在铜质的建筑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动物的粪便。”
“但是会有和这群章鱼一样的东西不断冒出来。”霍道夫的话语总是那么直白,瞬间又让胖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是解雨臣偏头看了胖子一眼,微笑着给了个还算不错的解决方法,“其实不用这么悲观,到时候洗澡就好了,去哪里我都报销。”
“花爷,这不是洗澡的问题,关键,我们得从菊花里爬出来,难道我这一世摸金校尉的英名,就要这么毁于一旦了?!”胖子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一脸悲壮地走到黑瞎子身边,准备从刚才张祈灵跳的那里下去。
黑瞎子在入口处侧了侧身,让胖子能有些空间蹦一下,他不以为然地说,“就这么几个人,出去他妈谁记得你,况且我们又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胖子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最信不过的就是你了!”
说完,他因身体的重量,将底层地面的泥水溅得直老高。
张祈灵在下面稳稳地扶了胖子一把,即使泥水溅了一身,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他只是坚定地站在洞口边沿,确保胖子安全着陆。
“多深。”张祈灵松开胖子后,便转头询问衍卜寸。
衍卜寸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感知力尽可能地扩散开来,就像是无形的触手,在黑暗的空间中探寻着,“三十米。”
“下面有什么?”吴峫紧接着问道。
其他人紧接着跳下来,而鄢啸南是最后一个,他探着头,拄着拐杖,仿佛要通过肉眼看清下面的情况,“何罗鱼。”
“有多少?”解雨臣紧握手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子弹十分充裕。
黑瞎子快速趴在地上,仔细地听了听,然后起身,开着玩笑道,“下面在演交响乐,花爷,你可以想象一下有多少,和我赌一次八百,来不来?”
“别想着捞钱了,有命拿没命花,估计你下去就会被吞了。”霍道夫截了话茬,他盯着黑瞎子的脸,后又巡视周围其他人那副准备英勇献身的样子,他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看来你们都这么喜欢自投罗网啊。”
“什么叫自投罗网,一把雷管放下去不就行了!整那纠结来纠结去的干嘛!”胖子似乎又恢复了那副莽撞的状态,已经开始从背包中掏出他的秘密武器了。
而张祈灵和小哥则同时蹲下,他们探出头,用发丘指感受着洞口的风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沼气。”
“如果真的引爆,恐怕我们首先会被沼气炸飞。”吴峫的眉头紧锁,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衍卜寸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做出了决定,“还是得下去,大家戴上防毒面具,小心行事。”
他的话音刚落,就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接下来的行动,等衍卜寸利落的戴上面具后,便身体微微前倾,作出一副即将跃下的姿势。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祈灵的动作快得令人咋舌,就像一阵风掠过,那身影几乎是贴着衍卜寸的肩膀擦过的,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直接跳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张祈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大家才如梦初醒,发出了一阵惊呼和骚动。
“说好的一起行动呢?!”黑瞎子显得尤为抓狂,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不解和愤怒。
但他也顾不上其他,紧跟着就跃下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
而衍卜寸站在原地,目光深远,他早已洞悉了张祈灵的用意,他知道,张祈灵之所以如此匆忙,完全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张祈灵的眼中,自己应该已经显露出了疲惫不堪的迹象,因此,他才选择了独自行动,将这份责任和危险一肩挑起。
衍卜寸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他知道,张祈灵的这种做法虽然鲁莽,但却是出于一片好意,他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随后也坚定地跳了下去。
作为一个忠实的信徒,
他是不会让自己的神独自面对危险的。
而张祈灵的身体,则在半空中急速下坠,他的手紧紧抓住粗糙的绳子,防毒面具上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终于,他停顿住滑落的速度,他的视线透过灯光,清晰地看到脚下那些何罗鱼的恐怖景象,它们的上半身与人无异,但皮肤的颜色却是苍白如纸的,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
而那些猩红的眸子,在灯光的照射下,也如同被唤醒的恶魔般,毫无预兆的就睁开了。
那一刻,张祈灵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红玉珠的海洋中,所有的眼睛都在同时聚焦于他,何罗鱼们被光线刺激的开始苏醒,它们干涸的粘液,因为触手的急速蠕动而不停裂开,那上半身的人型,则张开着嘴,发出格外刺耳的婴儿啼哭着。
万千触手们纷纷向上伸展,扭曲着,试图抓住张祈灵这个不速之客!
而张祈灵的腰身灵活,借助绳子的摆动,在空中做出几个非人类般的旋转,便巧妙地躲过了那些还未完全清醒的何罗鱼的攻击。
然而,危险并未因此解除,张祈灵抬头,就见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响。
“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黑瞎子的声音伴随着枪响传入耳中,他的身影沿着绳子迅速下降,手中的枪械不断喷射出火舌,子弹雨点般射向那些复苏的何罗鱼。
张祈灵瞬间回过神来,他松开了自己腰间的卡扣,使绳子直接脱离了束缚带,而他的身体快速下坠,同时,他的手也迅速滑向腰间,直接抽出了那把柔软的刀刃。
紧接着,他高举着软刃,而刀尖正闪烁着惹眼的寒光,张祈灵利用下落的速度和自身的重量,就这么猛地将刀刃精准刺入了一只何罗鱼的头部。
那软刃没入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只何罗鱼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它猩红的眸子瞬间失去了光泽,但只灭掉一只还不够,就在这还来不及喘息的一秒钟里,便又有无尽的触手开始聚拢过来。
张祈灵在心中默念,此刻不能使用麒麟火,以免点燃空气中弥漫的沼气,引发更大的灾难。
所以,他的脚步重重踏在那些如同海浪般起伏的何罗鱼身上时,便将手中的软刃翻转,刀尖向下,飞速地划过,割裂开了一只又一只何罗鱼的头颅。
“小心!”黑瞎子在上方喊道,他的枪声与张祈灵的刀光交相辉映。
张祈灵只能忙中抽闲的点头回应一下,也不知道黑瞎子能不能看到这种小幅度的动作。
而黑瞎子,则在上面负责清理追逐张祈灵的何罗鱼,他的枪法精准,但子弹的补给速度远远跟不上一只何罗鱼就拥有变态八条腿的技能加成。
每当弹匣空仓,他就不禁焦躁起来。
“该死,这些家伙太多了!”黑瞎子咒骂着,随手换上了新的弹匣。
直到衍卜寸和小哥加入战斗,开始助力起来,同时何罗鱼被击杀的速度也提高了很多。
小哥的黑金古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线条,并精准地钉入一只何罗鱼的体内,紧接着,他割开自己的登山绳,随即轻盈地踩在自己的刀柄上,又迅速跳下来,并顺手拔出了刀刃,彻底撕裂开了何罗鱼狰狞的面孔,动作流畅的一批。
而当他与张祈灵背靠背时,他才不由于这极尽危机的情况下,抿出了一个极为浅淡,难以捕捉的笑容。
失去记忆,对于小哥来说并不可怕,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反而增添了与张祈灵并肩作战的兴奋感,这是小哥头次觉得,与一个和自己拥有相同身手的人,连一起挥砍刀刃的时刻,也是肆意的。
不用担心前头没有冲锋,也不必担心后头没有保障,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得知战斗里所有的空缺位置,并在那察觉不到的小动作里,对视中,默契的快速填补上去。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恰似灵魂与身体的共鸣。
张祈灵感受到背后小哥的温度,才抽出空来,随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那黑亮的眸子中,映着无数断肢残骸,还有更多的新涌起的何罗鱼们。
而就在这时,黑瞎子也弃掉了手枪,他拔出匕首,一刀割断绳子,从空中坠下。
“让我瞎子来陪你们玩玩!”黑瞎子大喊道,还真吸引了一波原本追着张祈灵和小哥跑的何罗鱼们。
而解雨臣、霍道夫、吴峫和胖子,则迅速接替了黑瞎子的位置,他们的枪声在这个空间中回响,炸的人耳膜狂震。
解雨臣指挥着,不断的扣动扳机,“火力掩护!”
要属这危机状况里,最与众不同的,就是在最高处的衍卜寸了,黑瞎子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只见,他如同操控木偶的师匠般,指尖只需轻轻拨动红线,便轻而易举贯穿了底下的何罗鱼。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开始下意识追寻那些自己所看不见的无解红线了。
但衍卜寸的注意力,却从始至终都集中在操控的手法之上,万千红线,快速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无情地绞杀着怪物们。
何罗鱼们在红线的缠绕下四分五裂,甚至有的直接变成了一团血雾消散的无影无踪。
吴峫显然看不见衍卜寸的操作,但却知道这人在干什么,但是当那些何罗鱼凭空被击杀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衍卜寸的能力实属变态,如果不是做这种地下行当,而是接悬赏这种黑色地带产业的话。
那么杀人于无形的这句话,
将成为衍卜寸最标志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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