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镜流知晓,自己在剑术上教不了对方太多东西,但她仍没有明说,继续与羡鱼对练。
两人连续练了一周,镜流和对方一同吃过早饭后,提前离开前往云骑的营地。
她有些等不及了,但又想到攻略上关于告白时机的建议,她又迟疑了。
那么,该如何告白呢?
镜流左思右想,想起了自上一任元帅在任时,就流传在云骑之中的告白方式。
行动力超强的剑首,毫不犹豫地敲定了告白的方式。
想好怎么告白后,镜流决定再多为羡鱼攒些钱。
客观来看,作为年长者、作为云骑的她,注定要辜负羡鱼。
她陪不了对方太久,而身为云骑,若是罗浮需要她,她会第一时间奔赴战场。
而在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要等多久才能打完仗?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说不准时间。
既然占据了对方最年轻的时光,肯定要想办法弥补。
羡鱼不需要镜流教授他剑术,而自己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那么就把房产和巡镝留给他吧,就当作是弥补。
至于羡鱼缺不缺巡镝……镜流认为,对方并不缺钱,至少看家中的陈设,不像是缺钱的人。
原本除了剑技外,对外物毫不在意的剑首,并不了解那些价格高昂的物件儿。
但她的友人丹枫,对各类稀奇物件儿十分了解。
龙尊财大气粗,为亲近的友人在持明族内部各自留了四个独立的院子,院内会客厅、起居室等一应俱全。
丹枫特意留出院子不为其他,就为了方便友人们聚会或喝醉酒后留宿。
随手搁置在他们院中的摆件,皆是价格不菲的珍品。
头一次得知价格的镜流很是不解,她不理解为何那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东西,能让富人趋之若鹜,甚至能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
她先是不解,随后和友人们一次次目睹饮月君花钱如喝水般寻常的场景后,心情从震惊再到麻木。
在丹枫在得知应星不吃饭后,十分担忧短生种友人的身体状态,生怕应星饿死,于是主张雇佣八位佣人全方位照顾应星的起居,好在镜流和景元拦了下来。
之前,丹枫听说景元喜欢喝浮羊奶后,大手一挥,直接替景元定了十年的浮羊奶。
前不久,白珩替公司牵线顺利与罗浮达成合作,拿了不少巡镝,结果转头又把钱捐给了云骑亲属,又一次背上了负债,苦哈哈地四处打工挣钱还撞星槎的欠款。
若不是镜流四人轮番上阵劝说丹枫,恐怕挥金如土的龙尊大人,早就把生产星槎的工厂买下来了。
总之,和丹枫成为朋友后,镜流算是见了不少价格高昂的物件儿,而当她看到羡鱼家中的部分摆件后,就知道,对方或许并不缺钱。
只是,镜流没什么能给他的了。
身为云骑中的佼佼者,仙舟自然不会亏待镜流,几百年的时间里,她很少会挥霍金钱,就连罗浮的居所也没怎么花钱布置,空荡荡的毫无生气,唯一能称得上摆设的,只有羡鱼送的那盏月亮灯。
镜流不需要为衣食住行所烦恼,一切都有仙舟,唯一能称得上大额的支出,就是暂借给白珩的巡镝。
狐人头脑灵光,总会想出些新奇花样,再靠着那遍布罗浮、仙舟、乃至宇宙的强大交际圈,她能迅速赚到令人瞠目的巨款。
当然,白珩挣钱速度快,欠债速度更快,入不敷出时,偶尔会找友人借钱。
他们五人,景元尚未成年,应星同样穷困潦倒,至于丹枫……白珩不想找丹枫借,借完巡镝后,肯定就不让她还了。
丹枫不会在乎这些小钱,但是白珩在乎,她不想占友人便宜,左思右想,只得找上镜流。
镜流知晓白珩的品行,每次知道狐人入不敷出时,都会主动掏出巡镝。
但她更知道白珩手里留不住钱,对方在挣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还钱。
哪怕是侥幸多挣了些、少撞几次星槎,狐人口袋里的巡镝,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花出去或者捐出去。
什么爱心义卖善款会捐给贫困星球的小孩,什么退伍云骑患病急需治疗费……
白珩从未考虑过仙舟云骑退伍后的优厚待遇,和完善的医疗制度。
怎么可能会有仙舟人看不起病?
镜流深知,哪怕白珩得知对方是骗子,也会义无反顾地把钱捐出去,并笑嘻嘻地说:
“或许不是仙舟人吧,他们实在没钱,这才想了昏招?再说了,骗子怎么啦?骗子才好呢!至少说明,世上少了一个被病痛折磨的人啊!”
与其说是镜流借给白珩钱,倒不如说是镜流把自己的这笔钱,暂时存放在自己的账户里。
借给狐人的这笔钱,镜流就没想过要回来,只当是替白珩保管。
镜流排除自己预留给白珩应急的钱,细数几百年来的存款,一共攒了七位数,过不了多久,就能攒够一千万巡镝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把钱留着,还是为羡鱼购置一套房产?
镜流没什么头绪,只得在五人的群聊中,找上丹枫询问。
【丹枫:个人认为,千平以下的房产都不值得投资】
镜流:“……”
剑首木着脸,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找丹枫。
她找谁都不该找这位继承无数代饮月君资产的龙尊啊。
各个仙舟的地价都高到离谱,如果不是仙舟本地人的话……恐怕打千百年的工,都买不起一套房。
但若是仙舟人,还是能买得起房产的。
接着,成日忙于画工图、鲜少看玉兆的应星出现了。
【应星:不是,等一下,我前脚刚完工,你们……我是又错过了什么吗?痴呆jpg】
镜流没看懂应星的消息,估计对方又是画工图画魔怔了?
殊不知,疑似画工图画魔怔的应星,正和羡鱼待在一起。
应星通宵一周,紧赶慢赶总算是把三根簪子做出来了,完工后他第一时间给羡鱼发消息,对方和他约在了距离工造司最近的一家餐馆里。
等应星带着簪子来到餐馆时,羡鱼早就到了,并提前为熬夜打工的应星点了一桌子菜。
饥肠辘辘的应星看完菜品后直咋舌,不愧神仙甲方啊!
“百冶大人出手,我自然是放心的。”
羡鱼没有细看,直接将三根簪子挨个放到提前备好的礼盒中。
他原本是想着,替应星点完这桌菜,就去罗浮的花店订一束鲜花,然后去找对方告白的。
羡鱼心下迟疑,不知道自己准备的鲜花和礼物,是否能让对方开心。
他想找人聊一聊,讨论一下自己的告白仪式,左思右想,发觉应星才是最合适倾诉的人选。
没等他开口,对面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看玉兆的应星,就恍恍惚惚地抬起头,问羡鱼:“你用玉兆表白啊?进度未免太快了吧?”
“没有,哪里有人用玉兆表白啊?太不正式了……怎么也要当面说吧。”
羡鱼皱起眉头,摇头否认应星的话,接着补充道:
“再说了,总不能只靠一张嘴说吧,还得准备一束鲜花和礼物。”
应星的表情变化莫测,机械式地举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作为理工直男,应星完全能接受羡鱼用簪子轰孽物的创意,但是镜流的操作……他就看不懂了。
他该怎么说?说镜流的进度远远超越你?甚至已经快进到买房子了?
应星打算为镜流保守秘密,他知道自己面上藏不住事儿,于是继续闷头吃。
羡鱼本想继续追问应星方才的那句话,接着玉兆开始震动,不知是谁打来了语音。
他本想直接挂断,但看到对方是hua后,没有直接挂断。
羡鱼将三个礼盒放进准备好的袋子里,匆匆和应星告了别,拿着玉兆走至无人的街巷,这才接通语音。
那头的hua语气谨慎:“你说过,你会尊重镜流的意愿,是吧?”
接着,hua没有给羡鱼回答的机会,继续道:
“你曾对我说过,无论性别和身份,都不该被所谓的刻板印象所束缚、所规训,男性可以怯懦、落泪,而女性同样不必温柔、贤惠——”
“你也说过,你会竭尽所能,为那些给仙舟效力的人提供最优厚的待遇。”
“那么,你也不会让她这个扬名仙舟的剑首,远离战场、退出云骑,对吧?”
羡鱼听完hua的这番话,心下了然。
“又有孽物了,是吗?”
羡鱼很是无奈,扫了眼应星刚做好的簪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不凑巧了,这簪子还得等镜流回来才能送啊。
出战前跟镜流告白,未免太不合适了,这跟在高考前一晚和考生告白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告白,是故意搞人心态吧。
同时,羡鱼又为hua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庆幸。
看来,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引导者。
羡鱼轻声说道:“我说过,我是卜者,但我又不是只当过卜者。”
除了卜者,他曾经还是仙舟的元帅啊。
或许曾经的他,是个傲慢的玩家,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正视下属们、民众们的付出。
诚然,作为卜者的羡鱼,对着镜流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对方身处险境,但若是真的阻拦了……岂不是太过傲慢了。
傲慢地忽略镜流剑首的身份,忽略对方在未遇到自己之前立下的赫赫战功。
可是,镜流除了是自己的心上人外,还是云骑啊。
身为前任元帅的羡鱼,认可对方为仙舟所付出的努力,欣慰于仙舟能有她这般优秀的云骑。
“我说过,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羡鱼继续道:
“毕竟,一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让她感到开心吧,把她困在罗浮,她不会开心的。”
hua沉默了。
“不需要优待,按照云骑的规矩来就好。”
羡鱼叮嘱着,接着话锋一转,问hua:
“我是个不错的引领者,对吧?”
hua回道:“……姑且算是合格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羡鱼回到家中,很快收到了镜流的消息,对方言简意赅地表示明日要出征,景元无法再继续照顾尺玉,于是约羡鱼明早在云骑营地碰面。
约定的时间,还是在凌晨。
羡鱼左思右想,决定把簪子留在了家中,从系统背包里翻出张符纸,准备把符纸当作给镜流的礼物。
他硬是熬了个通宵,算好时间后提前到了云骑的营地,营地附近皆是与家人告别的云骑。
很快,羡鱼找到了镜流。
镜流一手拎着猫包,一手拎着一辆猫,叹道:“猫包太小了。”
羡鱼:“……”
明明是猪咪太肥了,你就宠她吧!
他无奈极了,背起猫包,一手抱着猫,接着将准备好的符纸送给镜流。
镜流顿了顿,接过符纸后轻声道谢。
两人对视着彼此的眼睛,一时无话。
镜流闭了闭眼,接着给羡鱼递上一封信,见他接下后,轻声道:“这是我的遗书。”
羡鱼的大脑宕机一瞬,接着回想起前世流传已久的、独属于云骑的习俗。
那时,曜青人百战百胜,少有伤亡的人,他们全身心信任着他,坚定地认为,只要有他在,就不需要写遗书。
羡鱼想了想,认为还是得继续写,于是,他们又一次在战前执起了笔。
有人会在遗书上夸赞元帅,他们知晓羡鱼公事繁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翻看,但还是一封又一封地写。
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是遗书,倒不如说是他无意间与下属们定下的承诺。
这是他与下属们未曾说出口的承诺。
前世的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换取到了下属们那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信任。
于是,他们将性命交托给元帅,相信元帅会全须全尾地、将他们带回仙舟。
他们相信,这封遗书不会有寄给元帅的一天。
可是,为什么还要继续写呢?
或许是因为,就算是他们不幸殒命,也能靠着那封遗书,来向元帅表达谢意、并劝慰对方不要难过吧。
除此之外,还有人会借着遗书向亲人、心上人表达爱意。
毕竟,遗书这种东西,只能寄给亲近之人吧?
他竭尽所能保全所有人,所以,作为元帅的他没有收到过遗书。
只是羡鱼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千百年之后,收到云骑的遗书。
而这个云骑,正是自己的心上人。
羡鱼的嘴唇开开合合,盯着自己手上的这封信,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好似胸腔处有着无数只蝴蝶振翅飞舞,噪声扰得他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能清楚地听见镜流对他说:
“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么,我的房产和账户里的巡镝就是你的。”
是啊,在此世间,镜流孑然一身,这些身外之物能留给谁呢?
“若是你愿意,那就收下吧。”
镜流没有回避羡鱼的目光,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
清冷自持的剑首,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爱语,只能借着一封遗书,用只有云骑内部知晓的告白方式,来向心上人传达心意。
她已经完完整整地、把这颗心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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