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一位为仙舟作出颇多贡献的短生种。
就连羡鱼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摸鱼人,都听过对方不少成就。
应星这样的人,完全值得仙舟为他破例。
换作之前,羡鱼肯定不会错过应星这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当他一次次切身体会过长生所带来的痛苦后,他改变了想法。
寿终正寝就挺好的。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那种不会让人感到有太多痛苦的死法。
当然,华这个提议,不单单是为了应星,更多是为了慕名来到仙舟的、其他星球的人。
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仙舟的福利待遇,为此,他们背井离乡,挤破了头,想尽办法也要来到仙舟定居。
其中,不乏为仙舟作出贡献的人,为这些人破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羡鱼对此并无异议。
得到肯定答复后,华又顺着方才的话题,和羡鱼聊起了应星。
按理说,百冶本该成为下一届工造司工正,负责管理工造司,不知是何缘由,应星只是领了“百冶”的头衔。
华公务繁忙,除了处理八艘巨舰的事务外,还要处理不少星系的事务。
能放在她桌案的文件,自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都是足以影响多个星球、某个星系发展的大事。
于是,当华与应星接触后,从两人对话中,察觉到了问题。
应星没能成为工正预备役。
是短生种受人排挤?
还是应星不适合担任工正?这才只让人领了头衔?没有实权?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华没什么心神、更没什么时间探究下去,她想知道的是,仙舟是否存在排挤外来者的现象。
如果有,那就需要尽快处理掉这个极有可能影响内部稳定的隐患。
华和羡鱼思维模式极为相似,不会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只会把精力放在潜在隐患上,并提前出手解决。
华不用说出口,羡鱼便明白对方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让对方自行处理,接着顺着话题,聊起了应星。
【非工作时间不回:应星不适合当工正,只适合埋头锻造】
羡鱼认为,应星和马蒂有点像,都不是那种长袖善舞、擅长社交的类型。
工造司工正,需要参加罗浮、仙舟联盟的会议和活动,有时还需要离开仙舟前往其他星系出席会议。
让应星和人均八百个心眼的人相处……
和自己人还好说,彼此知根知底,顶多会在经费上起些争执。
要是询问应星本人的想法,估计他也不乐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锻造无关的事情上。
应星本来都是短生种,寿命比仙舟人少一大截,还违背人家的意愿,逼着他四处开会参加活动……
这跟强按牛头喝水有什么区别?
比起和外人打交道,应星显然更乐意、也更适合埋头做自己的事。
聊完应星,羡鱼主动提起了半年后的订婚仪式。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来趟罗浮吧】
订婚日期,似乎离怀恩节很近……
岱阳说过,华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羡鱼又补发了一条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刚好离怀恩节很近,顺带给你过个生日】
【华:……好,但这一次,不要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
【华:尤其是那种让我一生难忘的惊喜】
羡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之前就送过生日礼物了啊。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之前养死的发财树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没等华回复,他又补了一句。
【非工作时间不回:哦,还有,到时候赞达尔来罗浮,记得把人扣下来】
羡鱼这一声老师,可不是白叫的。
既然赞达尔是他的老师,那帮一帮学生没毛病吧?
两人是师生,难不成赞达尔这个当老师的,还会找他这个学生要钱吗?
姑且不谈两人私下的关系,仙舟好不容易遇到个科研天才……
羡鱼要是放过赞达尔……别说是和他对线了无数周目的星神,恐怕就连华都会察觉到问题。
怎么也得把赞达尔扣下,让对方给仙舟打工。
叮嘱完华,羡鱼又发了一条消息。
【非工作时间不回:你是仙舟元帅,很多事情不必再告诉我,哦,这一次罗浮云骑军返回罗浮之前,提前几天告诉我】
羡鱼总归是要直面过往的那段回忆。
他想了又想,选择了这个时间节点。
羡鱼需要独处的空间,只有在独处时,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情绪。
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特意选择罗浮云骑得胜归来之际。
就算是心里再萌生出死意……他大概也能再坚持一下。
华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拒绝。
两人结束对话,紧接着, 拉着羡鱼熬了一整个通宵、险些把他cpu干烧的赞达尔,发来了消息。
【赞达尔:取个名字,带你发期刊】
羡鱼:“……”
这时,他总算对两人的师生关系有了更为真切的感觉。
合着真是赞达尔一点一点把他教会的啊……
羡鱼心情复杂,给自己又取了一个名字。
【维克托·弗赖伊】
赞达尔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摇头轻笑。
真是够省事的。
维克托,胜利者。
弗赖伊,小鱼。
这个名字,和埃里克·费什又有什么区别?
赞达尔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拉着学生聊天,借此来平复心绪。
别说是他自己,恐怕就连星神也都想不到埃里克会谈恋爱吧?
赞达尔原本以为,他的学生不喜欢人类。
他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对方会在某天领着智械,亦或是什么软体海星到他面前……
总之,赞达尔就没觉得对方能爱上什么智慧生物。
他目睹过许多次星海焚毁、宇宙消融时的景象,收集了许多次的实验数据,在此期间,他的学生始终孤身一人。
赞达尔原本还想见证一下学生步入新的人生阶段的模样,随着时间推移,他早已放弃,只当对方不会爱上任何有机物和无机物。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还真开了窍,喜欢上了人类!而且竟然还是个女人!
赞达尔想了想,觉得没毛病。
埃里克总是会为仙舟破例,喜欢上仙舟的女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至于为什么学生在此之前从没谈过恋爱……
埃里克担任仙舟元帅,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
对方担任其他势力的领导者时,更不会把视线放在某个人身上。
唯独脱离掌权者的身份,埃里克才有可能会喜欢上某个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爱上那名「巡猎」令使……那就更好理解了。
肯定是那名令使主动追求埃里克的。
埃里克脑子里就没那根筋,除非其他人主动,一次次地暗示或明示,否则他绝不会想到其他人喜欢他。
就算是埃里克没有记忆,他仍会对那些为仙舟付出的群体抱有好感。
一位扬名仙舟、立下赫赫战功的军人,哦,极有可能还是位容貌出挑的美人。
这样一位自带职业光环的美人,主动追求太卜司里籍籍无名的卜者。
此人接近他,不是为了他掌权者的地位,而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
真心会让埃里克侧目,但并不足以打动他那颗心。
想必那位美人,在追求埃里克时,花了不小的功夫。
以至于让迟钝的、习惯理性思考的埃里克,都不得不作出退让,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但凡缺了一个条件,两人都不会在一起。
赞达尔想,他的学生,只会爱上这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之前两人没有在一起……
要么是宇宙没活到这个时候,要么是埃里克没活到这个时候。
赞达尔心情复杂极了。
他一手把学生带大,把对方从解不出导数题、搞不清楚论文格式的蠢材,一点点教导成才。
除了升维,其他任何一个科研项目,都比不过他在埃里克身上花的时间多。
他的学生不适合从事科研工作,没有天赋,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努力。
可在众多天才集聚的「天才俱乐部」,努力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他的学生,纯粹是靠时间砸出来的。
唯有一次次地反复练习,才造就了那时能够独挑大梁的埃里克。
赞达尔感到无比的后悔。
但凡当时多和学生聊一聊呢!好歹以长者的身份,提点一下啊!
尽管埃里克有着丰富的阅历,可在爱情上是一窍不通啊!
这样的人,只会对爱情有着不切实际、过于天真的幻想。
再加上埃里克对仙舟的态度……
恐怕就算是把整颗心掏出来,也意识不到自己是否深爱着爱人吧?
哦,他还对爱人隐瞒了自己的过往。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会愤怒至极,以至于提出分手。
埃里克不会挽留,只会平静地接受一切。
当然,要是那个女人反悔,想要复合,埃里克也不会同意就是了。
赞达尔思及此处,很快在脑海中挑出几个课题。
以防万一,万一到时候埃里克分手了,也能转移一下学生的注意力。
赞达尔了解他的学生。
情爱不会让埃里克做出错误的决定。
赞达尔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隐瞒埃里克的那件事。
但凡对方不在仙舟,在其他任何一位星神的地盘,他都不必感到担忧。
唯有仙舟……
赞达尔为此特意耗费一整晚的时间。
赞达尔绞尽脑汁,又是聊论文,又是讲故事,把自己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夹在无数个问题的中间。
埃里克太敏锐了,他只能接连不断地转移话题,来借此干扰对方的判断。
赞达尔不想让学生提前发现真相,影响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关于学生的死,他曾有过猜测。
他猜测与「欢愉」星神和「开拓」星神离不开关系。
考虑到阿基维利与他的学生一同逝去,他没有再继续深究,把视线转向「欢愉」星神阿哈身上。
阿哈在炸毁星穹列车之后,埃里克似乎是从星神身上,发现了真相,找上他质问。
那时,他的学生并不信任他,挂断通讯后,埃里克和阿基维利突然调转方向,前往「虚数之树」。
接着,就是死亡。
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阿哈身上。
但愿他的学生,在找回那段记忆后,不会恨他。
哦,以埃里克的性格……恐怕不会恨任何一个人,只会恨自己吧。
接下来,赞达尔需要思考的,就是星神。
「记忆」星神浮黎,祂在最初并没有在意埃里克,直至星海反复焚毁,星神这才低下头,看向他的学生。
在埃里克获得完整记忆后,浮黎不会出现在人前。
到达罗浮的星神……只能是阿哈的分身。
为了阻止埃里克,阿哈或许会想尽办法、获取学生的信任。
埃里克自然不会相信致使他重伤的星神,只会让阿哈给出足够的诚意。
阿哈是否会主动交换秘密?还是使用本体降临罗浮?
前者埃里克不会信,后者的话……埃里克说不定会借此机会,顺手处理掉阿哈?
赞达尔推测,埃里克会在订婚后再找回自己的记忆。
两人订婚是在半年后,半年时间对于长生种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想必在这段时间里,现任仙舟元帅不会让罗浮的云骑出战。
埃里克唯有在独处时,才能更好地调整情绪,他不会在爱人待在罗浮时找回自己的记忆。
赞达尔想,看来要提前做准备了。
暂时就只装几个舰船的行李吧。
他深知,自己一去罗浮,恐怕就回不来了。
那可是他的学生,要是能放过他这个打白工的……那还能是埃里克吗?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埃里克是分手,还是得知真相,都有足够的时间来调节情绪。
赞达尔目光落在一旁用于安乐死的针剂上,深深叹了口气。
说真的,他已经,不想再听到他学生的死讯了。
他更不想再度成为致使学生死亡的推手。
明明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何必要对他们产生感情呢?
何必要追寻过往的回忆呢?
可是,那是他的学生。
他再了解不过了。
埃里克怎么会容忍自己一无所知呢?
删除记忆?没有用的。
埃里克很聪明,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的学生,很善于从细枝末节中看出端倪。
如果这一次,还像之前那样,无人能阻拦你奔向死亡……
那至少……换一个能够快速了结性命、不会感到痛苦的死法吧。
至于之后的事……
那就只能再失败一次了。
就当是记录实验数据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赞达尔合上装有针剂的盒子,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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