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听过很多或真心、或假意的夸赞和祝福,他们大多数都说他知人善任,夸他至圣至明。
他听到赞达尔的祝福后,先是沉默,接着神态自若地微笑道谢。
接下来的几天里,羡鱼都在思考两个问题。
他该相信赞达尔吗?他该继续等下去吗?
观良对此一无所知,算着日子,连着七天,华都没再找上司。
这场赌局,是他观良赢了!
观良把结果告知上司。
羡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观良下意识皱起眉头。
不对啊,上司这一回竟然没耍赖,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很是狐疑,对上司说:“你要每天好好睡觉。”
羡鱼再度点头。
他还想着能三比零、十比零呢。
万万没想到,华放弃得如此之快。
只不过才输了两次……就直接放弃了,连带着羡鱼也输掉了和策士长的赌局。
羡鱼与下属约定,要是他输了,就要在运动、睡觉和旅游这三个选项中,作出选择。
他懒得运动,更不想出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花销最小的方式,待在屋里睡大觉。
羡鱼收回思绪,头一回向观良问起华在学校的表现。
策士长早已习惯上司过于跳跃的思维,掏出一个崭新的玉兆,递给上司。
按理说,元帅身为华的监护人,本该与学校的老师一直保持联络,奈何对方身份特殊,容貌是整个星海的最高级别机密,更别说联系方式了。
再加上上司公务繁忙,能挤出时间和华见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其他事……还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因此,上一休一、远比其他同事清闲的观良,就承担起了家长这一角色。
除了需要在家长群中回复老师的消息以外,还要去给华开家长会,并承担华在学校的一系列花销。
观良思及此处,表情一僵。
华的监护人到底是谁啊?!
合着他的上司,还得他自己养啊?!
观良语气僵硬:“元帅,关于华的生活费……”
羡鱼翻看着玉兆上的课表,闻言,他迷茫一瞬。
生活费?哦,对,华在学校也是要用钱的。
羡鱼随口道:
“年会时,我不是抽了三亿巡镝吗?你自己看着拿。”
观良:“……你把那钱投进马蒂的科研项目了。”
羡鱼回想一阵,发觉他手里还真没钱了。
他叹了口气:“那就暂时拜托你了,观良。”
观良忍辱负重,点了点头。
自己都给上司买一堆修身养性的东西了,还差那点小钱吗?
不就是养个孩子吗?不就是自费上班吗?问题不大。
羡鱼继续看玉兆。
这时,弹出了新的消息。
学宫表示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会举办运动会,诚邀学生家长到场。
羡鱼想也没想,跳过了这条消息。
他懒得动弹。
要是他去了,是不是还要和华一起参加运动项目?
羡鱼低头翻看课表。
仙舟格外重视孩子的身体,因此会有很多节体育课。
课程内容多种多样,学生可以自由选择。
羡鱼大致扫了一眼。
最初,华尝试过很多不同的课程,之后,她只会在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这三个选项中挑选。
羡鱼把玉兆还给观良,说:“等华十二岁,去给她办休学。”
观良语气迟疑:“十二岁,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羡鱼回道:“很早吗?到时候请私教教她,如果是担心她缺朋友的话,那完全可以再找几个同龄的小姑娘,陪着她读书。”
观良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
上司只会找同龄的小姑娘,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观良沉默一瞬,问:“你不会是怕她早恋吧?”
羡鱼:“……怎么会呢?”
观良笃定道:“你就是怕她早恋,怕她叛逆期。”
羡鱼反问:“你怕吗?”
他倒是不会怕,只是一想到看好的继承人有早恋的可能性……
万一继承人从学宫领回来了个黄毛小伙可怎么办?
万一继承人恋爱脑上头,要死要活地想和黄毛一起处理仙舟事务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羡鱼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一控制不住情绪,他就忍不住起了杀心。
别说杀黄毛了,那真是想毁灭宇宙的心都有了!
观良一听,又一次沉默了。
他当然怕啊!
拜托,那可是他和元帅好不容易盼来了个继承人啊!而且,继承人还是个正常人啊!
懂不懂正常人的含金量啊?
华不光是个仙舟联盟里的正常人,还是为数不多的特例。
对方和元帅接触过、却还是正常人啊!
这要是毁在黄毛手里……那真是想灭族的心都有了!
观良此刻终于明白了之前仙舟高层做出的决定。
他当时以为那群人太过极端,现在看来,明明一点都不极端啊!
观良斟酌一番,出言劝阻上司:
“十二岁休学未免太早了,至少也要等到华十四岁吧。”
按照市面上的作品分级来说,仙舟人两百岁才算是正式成年,可是为了生育率,元帅下调年龄,仙舟人二十岁就能结婚。
哦,还有工作年龄,如今也跟着下调了。
观良非常清楚上司的真实目的。
不就是为了合法雇佣华这个小孩子吗!
华如今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并没有关注仙舟某条法律的调整。
恐怕连华自己都以为,她会在两百岁接手仙舟联盟。
只可惜,以元帅的情况……等不了多久,只能让华这个孩子来承担一切了。
观良心里很是愧疚,只能努力替华争取一段时间。
在学校学习,总比跟着私教好吧?总能更轻松一点吧?
羡鱼思量片刻,同意了观良的提议。
十二岁和十四岁,只差了两年而已,问题不大。
观良想了想,主动提议:
“到时候是只请私教吗?要不要找将军们教导她呢?”
观良说这番话,是有私心的。
上司留下的信……他觉得没什么用处,奈何元帅对将军们自带滤镜,他根本劝不动。
别看将军们一口一个“太女殿下”叫着华,实际上,他们也不过是因为元帅的缘故,才会对华好。
要是元帅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未必会信服这位太女殿下。
要是华不服众……他观良就得加班了。
为了让两位上司顺利交接,为了保住他上一休一的工作,他真是操碎了心。
一个过于年幼的太女,该如何笼络一个比一个有个性的臣子呢?
如果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华大可以慢慢来,逐渐崭露头角,让旁人看到她的手腕。
只可惜,时间太短,只能尝试一下感情牌。
如果将军们亲自教导华,兴许在那时,华的处境会更好一点。
羡鱼没怎么犹豫,很快答应了。
他和观良不同,他从不觉得下属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羡鱼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华脸皮太薄了。
他只是夸了两次,让华输了两次,华就直接放弃了。
这要是去和星海理事会的其他成员聊天……恐怕全程都只会被对方带着走。
说起星海理事会,自成立起,就一直有机械种族想要加入他们,羡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华和自己不同,机械种族是他留继承人刷声望的。
羡鱼一边想,一边继续考虑华的问题。
华需要接触不同的人。
除了接触下属,华还要去六司和云骑,接触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和流程。
只有切身体会过、担任过某个职位,才不会下达过于离谱的命令。
当然,华除了学习,也要放松一下。
羡鱼看向观良,问:
“我看过她的课表了,她最喜欢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那颗度假星球上肯定有高尔夫球场和大海,大海我就不说了……你说,要不要把曜青的球场买下来给她?”
观良:“……”
你未免太溺爱华了吧?!
照这么养下去……只能养出来个昏君吧?!
观良嘴角抽搐:“没必要,真没必要,他们学宫就有。”
羡鱼“哦”了一声,又问:
“华什么时候休假?到时候让她去哪里玩?”
“既然会骑摩托艇……”
羡鱼想了想,四舍五入一下,华还能学很多东西啊!
他语气笃定:“那就让华再学学开星槎,哦,还有,她都会骑摩托艇了,肯定会游泳啊,顺带再学个潜水,去追个鲸鱼……”
观良:“…………”
他真是搞不懂元帅的想法。
元帅,你的思维,到底是怎么从摩托艇发散到游泳、潜水的啊?!
你不能因为摩托艇是在海上开的,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认定华会游泳啊!
观良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努力劝阻着。
没等他说服上司,华回来了。
羡鱼自动忽略观良的眼刀,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
“等你放假,再学个星槎和潜水,怎么样?”
观良只得把目光转向华。
华点了点头,答应了。
观良:“???”
他大概有点理解上司了。
怪不得会选择华担任下一任仙舟元帅。
羡鱼继续道:“等你过了十四岁,就不用再去上学了,会有老师来家里教你。”
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和监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性格。
有时很固执,有时又很好说话。
华据理力争:“我可以不上晚自习,到时候四点就能放学回家。”
羡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华现在十一岁,说不定到了明年,就改了主意。
他当即开始催华写作业。
华抿了抿唇,没挪动脚步。
她攥紧手中的书包背带,问:
“学宫的运动会,你要去吗?”
羡鱼心想,这熊孩子,竟然还会主动邀请他?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报了哪几个项目?”
华说:“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
说完运动项目后,华又说出了准确的日期。
羡鱼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会和策士长一起去的。”
华皱起眉头,问:
“你不是上四休三,每天只需要工作四小时吗?”
趁着华上学、睡觉偷偷工作的羡鱼:
“……是啊,可是除了工作,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啊,不信你问观良。”
观良心道,你不就是爱面子吗?不就是不想表现得太过积极吗?
他一边在心里怒骂上司,一边面不改色地扯谎骗小孩。
哄走小孩,观良问:“我们哪一天去?”
羡鱼不假思索道:“去看摩托艇的比赛吧。”
或许是考虑到学生的年龄和体力,学宫特意用了三天时间举办运动会,给足了休息时间。
因此,华选的散打、高尔夫球和摩托艇,都不在同一天。
而在这三个运动项目中,只有最后一天的摩托艇,比赛时间最短。
观良没再说什么。
如非必要,上司只会待在宅邸中。
这一回,也算是为华破了例。
要是让上司连着去三天……那他观良可要喊司鼎给上司看诊了。
到了比赛的日子,羡鱼带着观良,和一众隐匿在人群中的侍卫,来到比赛现场。
出乎意料的是,学宫选择的比赛场地格外眼熟。
羡鱼看向观良。
观良:“……你这记性,看见那座人工岛了吗?咱们上次年会,就在那里啊。”
羡鱼恍然大悟。
两人上了学宫提前准备好的游艇,他们经过长廊,见到了四周张贴着的社团照片。
羡鱼随口道:“塔罗牌?看上去很有意思。”
两人来到甲板上,迎着咸腥的海风,一艘摩托艇疾驰而来。
来人是华,她拍了拍后座,主动发出邀请。
羡鱼看看没有靠背的后座,狐疑道:“你不会是想报复我吧?想把我甩进海里?”
华没有说话,把视线转向观良。
观良劝道:“快去准备比赛吧。”
华见状,只好再次开着摩托艇离开。
羡鱼注视着那摩托艇后、比人还高的浪花,心想,还真被他猜中了。
这熊孩子,铁定没安好心。
羡鱼看向下属:
“甲板上好晒,去水吧台吧。”
观良忍不住吐槽:“晒晒太阳吧,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生物。”
羡鱼无奈,只好和下属一同待在甲板上。
这时,一个和华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那小孩的嗓音细若蚊蝇,说:“要试试塔罗牌吗?叔叔?”
羡鱼与观良对视一瞬。
观良掏出玉兆,点了几下屏幕。
羡鱼蹲下身,语气温和极了。
“好啊,你会算什么?”
小姑娘拿出一部分塔罗牌,说:
“你需要在心里默念一个问题,接下来,抽牌,让牌来告诉你,这件事是否要做。”
羡鱼想,他是否要相信赞达尔呢?
他随手拿出一张。
小姑娘看了看,解释道:
“你抽到的,是战车牌,答案是——是。”
“这张牌还有其他的含义。”
羡鱼饶有兴致地问:“哦?是什么?”
小姑娘吐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
“你要明白自己为之奋斗的,究竟是什么,是理想,还是外界强加给你的?要抛开外界对你的期待,认清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羡鱼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很准,可以再帮我算算,我之后的旅行吗?”
这一回,小姑娘把一整副塔罗牌都摆了出来。
她说:“抽三张就好。”
羡鱼依言挑出三张牌。
小姑娘的动作好似被精准测量过一般,不紧不慢地挨个翻开三张牌。
“宝剑三逆位,审判正位,高塔正位……”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凝固。
羡鱼笑着问:“怎么?寓意不好吗?”
小姑娘又拿出一张牌,缓缓翻开。
是死神逆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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