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明亮如洗,白的渗人。
比月色更渗人的,是北枫。
陆天明站在北区最角落的宅楼门口。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这是枫哥?”陆天明只觉喉咙干涩。
站在他身边的庄玄点头:“确实是北枫。”
陆天明遥指绑在北枫脖子上的铁链。
“一定要这样做吗?”
庄玄轻叹道:“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北枫厉害,不这么做的话,要死很多人。”
陆天明一时无言。
他再次打望那个蹲在角落,表情狰狞比白狼更像狼的男人。
并试着呼唤道:“枫哥”
“唔!!”
北枫突然探头看来,呲着牙如野兽般低吟。
他根本就认不出是谁在喊他。
若不是脖子上那条如手臂般粗细的铁链,只怕已经扑将上来。
“他的牙齿”陆天明甚至忍不下心把话说完。
庄玄摇头无奈道:“没有办法,对于一头野兽来说,撕咬是最原始的欲望。”
陆天明不忍再看那满口断牙的男人一眼。
他蹙着眉头问道:“我听方芊妤前辈说,枫哥只是受伤失忆了而已,怎的会变成这副模样?”
“最近两个月才变成这样的,具体原因查不出来,请了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我怀疑是中了某种大家都未曾见过的毒。”庄玄回道。
陆天明眉头拧得更紧了。
之前庄玄说过,北枫自受伤以后,便再未离开过车马部。
换句话说,若真是中毒,极大概率就是廉为民那个管家的手笔。
京城可以说是廉为民的老巢了,在这样的地方,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可不仅仅是一腔热血就可以做到的。
“枫哥有没有生命危险?”陆天明担心道。
庄玄摇头:“这点倒是不用担心,他的身体状态还算不错。”
陆天明心里面稍微舒服了些。
他更认真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视野扫过某处角落的时候。
他看见了几根断骨,从大小判断,多半是牛腿骨。
“这些是什么?”陆天明诧异道。
“普通的食物他根本不吃。”庄玄回道。
“只能吃生肉?”陆天明瞪大了眼睛。
庄玄点头道:“是的,而且吃相有那么些血腥,所以我不建议你白天过来看他。”
听闻此言,陆天明心头五味杂陈。
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初那个冷漠却又热情的拖刀客,最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然而此事跟廉为民有关,陆天明不得不暂时将怒火收起来,毕竟面对一个过于强大的敌人时,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坐在门边远远陪了一会北枫后。
陆天明回到了居住的宅院。
有的事情暂时办不了,但有的事情只需要手里的兵器足够锋利就好。
陆天明敲响庞兮兮的房门。
轻声唤道:“睡了吗?”
屋内的烛火转瞬亮了起来。
庞兮兮瓮声瓮气道:“没呢,咋了?知道冷落小的了?”
陆天明哑然失笑。
“你这孩子,脑子里面除了男人,就没别的东西了是吧?”
嘎吱一声。
庞兮兮打开了房门。
她瞪眼瞅着陆天明,忿忿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一天除了跟李寒雪卿卿我我,干过一件正事吗?”
陆天明不愿意跟一个小屁孩在这种成年人的问题上纠结。
他探头望屋内瞅了一圈。
然后认真道:“方便吗?”
庞兮兮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有什么不方便的,难不成我能在屋子里藏男人?”
陆天明扶着额头,一脸无奈的进了屋子。
同庞兮兮对坐良久,陆天明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端着杯早就凉透的茶水,喝得没滋没味。
“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男人?”
庞兮兮看着陆天明来气,砰砰敲了两下桌面。
陆天明琢磨再三,无奈道:“我还不是怕说出来以后,你难过吗”
庞兮兮不屑一笑:“开玩笑,本小姐又不是什么金贵的郡主殿下,怎么可能动不动就难过?”
这话意有所指,矛头显然对准了某人。
陆天明只觉屋子里醋味有些浓,闷得难受。
但有些话,即便今天不说,明天也要说。
稍加思索,他坐直了身子,不苟言笑道:“兮兮,其实你本不该姓庞。”
庞兮兮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知道陆天明深夜到访,绝对不是过来调戏自己。
所以当下便着急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姓庞,你姓庞?”
陆天明清楚小姑娘肯定意识到了什么。
但也只能狠下心道:“你确实不应该姓庞,因为你母亲做事的地方,叫香酥院。”
不等对方反应。
陆天明继续道:“香酥院其实就是青楼,换句话说,你母亲可能都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庞兮兮闻言怔住。
好半晌后突然指着陆天明喝道:“你胡说八道,我娘亲怎么可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庞兮兮越说越激动,眼泪夺眶而出。
她狠狠瞪着陆天明,几欲崩溃:“你要是讨厌我,我走就是了,你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陆天明没有做任何反驳。
而是继续说道:“风尘女子要想活下去,通常不得不放弃一些人性,所以很可能你跟娘亲见面的时候,她不会认你。”
听闻此言。
庞兮兮呜呜哭了起来。
那小小的身躯手足无措的哆嗦着,看上去受到了极其大的伤害。
可陆天明知道此刻不能心软。
于是他补充道:“届时你娘亲若真的不认你,我希望你能理解,不要吵不要闹,至少在我把某些事情做完之前,要保持镇静。”
庞兮兮突然抬起头,愤怒又不甘。
“你的意思是说,娘亲不认女儿,即便有一些苦衷,也是对的?”
“对与不对我不会去评判,你只要清楚,我是为了你好就是了。”陆天明解释道。
“你为我好?”
悲愤的庞兮兮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在凉北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真相,那样的话,我绝对不会来这京城自取其辱!”
陆天明能理解庞兮兮的心情。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兮兮,我说的是最糟糕的情况,兴许明天,结果会不一样。”
“结果如何,有意义吗?有这样一个母亲,你觉得我以后能挺直腰杆做人吗?”庞兮兮说着,又红了眼。
人在极度伤心过后表现出来的坚强,其实脆弱无比。
陆天明想了想,最终没有把剩余的真相说出来。
他害怕对方知道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后,会完全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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