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玄跟着郭庆生等人来到槐房村郭家。
这是一座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两间的平房,房顶呈一檐水瓦房,中间是一片小院子。
郭永财刚走进大门,就喊叫媳妇孙采莲的名字,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她烧水做饭。
郭永财喊叫几声,不见媳妇应答,只听见孩子的啼哭声。郭永财觉着不对劲,立即向传来孩子哭声的厅房疾步走去。
郭永财推开厅房门,见孩子趴在地上啼哭,却不见孩子妈妈。郭永财又窜进卧室,跑进东边厨房,没见媳妇。他走过去推西边厢房的门,门从里面关着,推不开。
郭永财爬在西厢房窗户上,向里面张望,里面的景象吓得他“啊”的尖声惊叫,他转身猛撞西厢房门。
曹玄跨进郭家大门,从郭永财喊叫媳妇名字时,他就感觉不对劲。这座房子里有一股他曾经熟悉的阴寒气息,这是阴鬼在此形成的,阴鬼钻进农家总不是好事。
此刻,曹玄见郭永财冲向西厢房,知道这间房子里有怪异,他也跟着郭庆生夫妇跨进西厢房门。
但见屋顶檩条上挂着一条麻绳,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将头颅套在绳环里,悬梁自尽。
下面的郭永财已抱起女子双腿,把女子身子抬起来。
郭庆生赶紧走过去帮忙,一手帮着儿子向上抬举女子,一手扶起倒在地上的一把靠背椅,颤巍巍的跨上椅子,把套在女子脖颈的绳套去掉。
郭家父子将瘫软昏迷的女子抱在这间房里的土炕上。郭永财不停地大声喊叫着“采莲,采莲,醒醒,醒醒。”
曹玄来到土炕前,用手在女子脖颈动脉处抚摸,见女子尚有脉动。他又伸手在女子鼻孔处探视,感知女子一息尚存,遂放下心来。
曹玄已知道,悬梁自尽的女子是郭永财媳妇孙采莲,就让郭永财嘴对嘴给媳妇吹气。郭永财向孙采莲嘴里连吹好几口气,孙采莲嘴里终于哼出声音。
曹玄从水缸里舀来一木勺水,让郭永财扶起媳妇喂水喝。孙采莲咽下几口水后,被呛得咳嗽起来,双眼也睁开了。
孙采莲得救,曹玄才开始大量这两间西厢房。
曹玄只抬头扫视一眼,就看到一团人形黑影倚着悬挂在檩条的麻绳上。黑影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正观望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孙采莲。
曹玄细一打量,发现这团人形黑影,就是郭庆生在垦荒时,踏陷坟穴的那位高王氏阴鬼。
原来这家伙并没有呆在它的破败阴宅里,又跑到郭庆生家里来害人。这高王氏难道与郭家有什么怨仇?
曹玄明白,但凡上吊而死的人,一般很难转世朝生,其阴魂始终在安葬他(她)的阴宅附近游荡,寻找几个替身,最好是找到与他(她)的经历非常相似的人,劝说这些人像他(她)一样上吊自尽,心里才平衡。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了也要找几个垫背的。
这高王氏嫁到果园村高家,因为没有生育孩子,被高家公公婆婆辱骂,在24岁时悬梁自尽,她的阴鬼至今已在这附近游荡了49年,难道她一直是在寻找替身吗?
若果真是这样,那郭永财媳妇孙采莲,就极有可能与已故49年的高王氏有相似的经历,或许孙采莲也遭到郭庆生夫妇的责骂,欲含恨而死。
想到这里,曹玄暂时不想打发走高王氏阴鬼,也许这位老女鬼以前还搞过其它助纣为虐的事,曹玄要一并弄清楚。
见儿媳妇已完全清醒,呼吸均匀,蔡二爱漫无目的地骂了几句,既像在骂儿媳妇,又像在骂自己,还像指桑骂槐,被郭庆生劝到客厅。
蔡二爱随后到厨房生火做饭。曹玄跟着怀抱孩子的郭永财来到客厅。
曹玄从蔡二爱刚才的叫骂声中,已听出些端倪。公公婆婆与儿媳妇闹矛盾这类事情,他不好直接询问郭家父子,就是问到一些情况,也带有偏执,曹玄只能旁敲侧击,从孙采莲那里了解实情。
曹玄告诉郭家父子,孙采莲虽然救下了,但还需要调理几天,才能恢复正常。他要给孙采莲把脉配药。
郭家父子已见识了曹玄的手段,视他为活神仙,自然满口答应。
曹玄来到西厢房,坐在土炕下面一个小木凳上,为孙采莲把脉问诊。
曹玄把着脉,与孙采莲拉着家常,互相述说着陇之阶州和京城的风土人情,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曹玄将话题引到婆媳关系和抚养子女方面,孙采莲立刻打开话匣子说起来。
孙采莲是邻村果园人,全家务弄着几亩薄田,日子过得很紧张。两年前经媒婆说合,孙采莲嫁到槐房村郭家,给郭永财当了媳妇,今年24岁。
郭永财老实厚道,是把做庄稼的好手,虽然家里贫困,对孙采莲却非常好,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孙采莲知足了。
今年春节后,孙采莲生下一个女孩,给全家带来欢乐。然而婆婆公公却不满意,家里开始不安稳了。
郭家三代单传,郭庆生夫妇都极想抱孙子,使郭家人丁兴旺,却不曾想儿媳妇生了个女孩。
先是蔡二爱埋怨儿媳妇肚子不争气,要让郭家断弦,对儿媳妇爱理不理,不伺候孙采莲坐月子,不愿抱孙女。孙女满月后,蔡二爱就辱骂孙采莲,指责她不中用,怀不上男孩。
郭庆生更是连做产房的西厢房都不愿进去,整天黑着脸,吃饭时,不让儿媳妇上饭桌,叫她蹲到厨房里吃去。
孩子半岁后,郭家开垦荒地,蔡二爱让孙采莲带着孩子一同去开荒。还是郭永财好说歹说,孙采莲才没去干苦活。
但郭庆生让孙采莲在开荒期间,每天中午做好饭,送到开垦地点,并做好早饭和晚饭。孙采莲每天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搞家务,忙得团团转。
最近一个时期,公公婆婆又嫌弃儿媳妇茶饭不好,饭食不是太咸就是太淡,骂孙采莲好吃懒做,不是个贤惠媳妇。
孙采莲忍气吞声,想死的心思都有,这个念头不时浮现在她脑海里,只是舍不下不满周岁的孩子。
这时,孙采莲的耳朵里,时不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在说:“做媳妇太苦了,吃力不讨好。你生不了儿子,一切都是白搭。与其这样受婆婆公公的气,还不如自己吊死算了。”
当孙采莲四下里观望时,看不见任何人,连一条狗都没有。她感到很奇怪。
过了好大一阵,当孙采莲迷迷糊糊地要打瞌睡时,又听见这个女子声音在耳畔回响:“你茶饭手艺这么好,还被家里人嫌诟。你就是个受气包,家里人都不爱你,你还有什么活头,上吊死了最好。”
孙采莲被耳畔的话语惊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观看,不见人的踪影。
孙采莲猜测,这肯定是孙家已故的先人们给她指路,让她摆脱困境,早日解脱。
这种只闻其音,不见其人的景况,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光顾她耳边,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半夜。
给她耳语的这个女子,对郭家的事情和孙采莲在郭家的遭遇一清二楚,并且往往是在孙采莲受气以后,及时发声。既像是在安慰她,给她喂心灵鸡汤。又像是在鼓动她,引导她,让她走向不归路。
孙采莲不知这个女声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她总觉得,是先人们在冥冥之中召唤她。
孙采莲在受到婆婆公公的奚落、辱骂后,这个女音就会入耳,很中听,也很打动人。孙采莲觉得这个女子说得对,心里逐渐生出悬梁自尽的念头,并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坚定。
这两天,孩子受了风寒,时不时流鼻涕,咳嗽,晚上发烧。家里无钱给孩子看病,公公婆婆也不愿给孩子问诊抓药。孙采莲只能给孩子冷敷降温,让孩子出汗自愈。
三位拓荒者昨天下午收工回家,孙采莲因为孩子闹病,没有做晚饭,郭庆生立刻大发雷霆,骂孙采莲懒虫,装病,不配给郭家当媳妇。蔡二爱更是骂儿媳妇是扫把星,害得郭家倒霉绝后。
孙采莲强忍着满腹冤屈做好饭,待一家人吃饭时,她独自一人在厨房里流泪。
这时,那个女音又在耳边响起:“你的孩子病了,这家人不给孩子看病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骂你,你对孩子和这个家有什么留恋的!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吊死干净。”
孙采莲听了,当时就想上吊自尽,只不过全家人都在,她无法动手。
今天中午,孙采莲背上背着孩子,给三位耕种者送饭。蔡二爱嫌弃饭里没放盐,不愿吃饭。郭庆生勉强吃了两碗饭,将碗里残汤泼在孙采莲身上,骂孙采莲做的饭,连猪食都不如。
孙采莲忍气吞声,提着餐具回家。她气得在家里大哭一场,孩子也跟着啼哭。
孙采莲到村上老中医处给孩子看病,没钱付药费,只得赊欠五付草药回来。
就在孙采莲给孩子熬药时,那个女音又劝导她:“连自家孩子得病都不愿诊治,这难道不是郭家的孩子。人家不待见你,连孩子也不爱,这种日子怎么能过下去,还是吊死痛快,一了百了,彻底解脱。”
这一番话,直击孙采莲心灵,孙采莲不再犹豫,将孩子放在客厅,立即找到一条麻绳,就在西厢房卧室悬梁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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