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华贵的马车在火势的蔓延下变得丑陋不堪。
火焰吞噬了外围的佳木,金属的轮辋也扭曲变形,曾经华丽的外表如今只剩一片焦黑。
“嗯?这里面怎么还有人?”
白衣少年眉头一皱,手心里的赭色灵火瞬间被他收了起来。
他扒开已经变得焦黑的木架,耐心的把马车上已经被吓傻了的十几个小孩一个又一个抱了下去。
马车上的小孩一个又一个的被少年抱下,原本洁白平整的绸缎白衣避无可避的被染黑了大片。
白衣少年敲了敲马车的框架,抱着手臂道:“喂,你还不出来吗?我可抱不动你。”
梁白开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原本蜷缩在一起的那些孩子们全被白衣少年抱了下去,只剩他一个还呆呆愣愣的坐在马车上。
梁白开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青涩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瞬间羞愧的不敢再看人。
他太脏了,会把这个哥哥的衣服搞脏的。
“吓傻了?连路都不会走了?”
白衣少年长得好看,可惜却是个嘴下不留情的。
他说着,也不等梁白开回应,直接上前两步有些吃力的把他抱了出去。
少年的年纪不大,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
见马车上的孩子们全被救出后,白衣少年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给他们十几个孩子身上一口气连施了好几个清洁术才罢休。
“喂,小屁孩走远点儿,这些孩子是我们老爷看中的,我劝你不要没事找事!”
原本溜走了去灭火的那几个仆役跑回来阻止道。
白衣少年微微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你说谁是小屁孩?”
大概是因为少年的眼神太过冰冷,原本打头阵的那个仆从稍稍放软了些声音,但仗着自己有背景依旧嚣张:
“说你呢不行吗?你不就是个小屁孩吗?”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些孩子可是他们爹娘同意卖给我们老爷的,我们这可是合法的等价交换!”
白衣少年抱着手臂,说话语气比他们更嚣张:“你算老几?”
“他们爹娘同意又怎么样,你们问过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吗?”
仆从气的咬牙切齿:“你!”
“娘的,”为首的那个仆从爆了句粗口,招呼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道,“我们一起把这小兔崽子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几个大汉顿时朝着少年一拥而上。
被围攻的少年轻蔑一瞥,并未将那几个仆从的仗势放在眼里。
“一群蠢货。”
他轻轻一挥手,六张定身符瞬间从他袖口飞出,毫无偏差的打在了那几个仆从的脑门上。
“烦人的家伙解决了,”少年拍了拍手,又回过头看向那些被卖掉的小孩儿,“至于你们……”
他说着,偏过头在那些孩子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眼神定格在了年纪最大梁白开身上。
他蹲下身,顺手用拇指帮他抹掉了脸上的黑灰,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放缓了点儿:
“你们,愿不愿意回家?”
梁白开回过神,眼睛里不知何时已是湿润一片。
他摇摇头,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
“我不想回家……”
“我也不想回家,”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妹妹抽抽噎噎道,“爹爹觉得我是扫把星天天都打我……”
有梁白开和小女孩开头后,原本还在沉默着的小孩们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没有家……爹爹娘亲都走了……”
“这是我第二次被卖掉了……回去了叔叔婶婶一定会再次把我卖掉的……”
“我也是!”
“我也……”
……
小孩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毫无例外都不愿意回家。
有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家。
“唉,”原本沉默着的少年叹了口气,“算是我欠你们的。”
——
太初宗,正阳峰。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
白衣少年当着那些孩子们的面死死抓住一个老汉的裤子在地上又哭又闹:
“我要是不带他们回来他们就真的会死掉的嘛。”
“师傅你今天要是不给他们找个好归宿我就不起来了!”
“小欢儿啊,”欧阳锋一手抓着自己的裤子一手提着顾于欢的领子吐槽道,
“按你这在外面捡孩子的速度,咱们正阳峰都可以单独出去成立一个宗门了。”
半个正阳峰的弟子差不多都是欧阳锋和他捡回来的。
正因如此,顾于欢小小年纪就在宗门里备受不少弟子们的偏爱。
“我不管我就要嘛,”顾于欢抱着欧阳锋的大腿一个劲的撒娇,“师傅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办到的!”
“不是你这孩子咋每次都这样?”
欧阳锋无奈扶额,扛不住顾于欢的撒娇只能松口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再要有下次老夫就要拿剑鞘抽你屁股了!”
最后,被顾于欢捡回来的那些小孩被欧阳锋分成了两派。
有天赋的按照个人意愿被留在了太初宗。
没有天赋或是不愿意的则被欧阳锋送到了太初宗山脚下的城镇里。
欧阳锋在镇民们心里威望极高,他带下去的孩子都被镇民们抢着收养。
在镇民们爱的灌溉下,那些被带下去的孩子们短短时间内就被养胖了不少。
梁白开是这些孩子里最特殊的一个。
他天赋一般,并且当时也没有要当修士的想法,于是便被分配给了一对慈祥的老夫妇收养。
老夫妇对梁白开很好,是真正的在把他当亲孙子疼。
梁白开在这对老夫妇的照顾下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收养他的梁奶奶突然得了重病,原本幸福的家庭顷刻间便支离破碎。
年入花甲的梁奶奶重病当晚,年仅十一岁的梁白开顶着倾盆大雨连夜赶往太初宗。他跪在山门前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哭着求他们能救救梁奶奶。
凑巧,那天晚上的他刚好碰到一位正要下山的百草峰医修——梁奶奶这才被救了回来。
从那之后,梁白开的心里就莫名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他害怕身边的人会生病,害怕他们会因为生病彻底离他而去。
他忐忑不安的找到了收养他的老夫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当个医修。
老夫妇并没有反对,而是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支持。
收养他的梁奶奶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一边拿帕子帮他擦眼泪一边和他道:
“咱们小白开想干嘛就干嘛去,我和你爷爷就你这一个孩子,当然会永远支持你。”
梁爷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被自己养胖了的梁白开自豪极了:
“想学医你就去呗,要是他们太初宗不收你,你就回来继承爷爷的两亩良田和家里的老黄牛。”
“还有咱们的邻居牛小花,你别看她平时对你没什么好脸色,实际上她可喜欢你了嘞!”
梁白开感动的眼泪汪汪:“嗯!”
十一岁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被温暖和爱包围。
后来,每一次下山归家,小少年都能远远的看见那扇始终为他敞开的门。
灯火通明,温暖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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