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通海演练剑法时,并未注入内力,唯恐丘三望跟不上节奏,便只得一招一式缓慢演示,同时口中不断讲解。那旭日剑法拢共八招,其剑势或上斜,或下挑,或横剑一击,并无花巧复杂招数,不过半刻,关通海已将此八招剑法演练完毕。这般授了半日武学,口干舌燥,骄阳暴晒,也不管两人是否记下剑招,提着断剑便去溪边乘凉。
梅剑之之前已和崆峒二老交过手,深知旭日剑法威力,绝非此刻所见之平淡无奇。他心中默记剑招,不过片刻,已将剑法要诀了然于胸。随即拾起树枝,便如执长剑般,依样画葫芦地演练起来。
只见他身形忽而腾跃,忽而俯冲,手中树枝如电光石火般挥舞,或斩或劈,越练越是纯熟。梅剑之记性过人,不过片刻,整套旭日剑法已在他手中施展得淋漓尽致,毫无滞涩。心中正自欣喜,忽然一团物事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击向他。梅剑之反应敏捷,手腕一转,树枝便如长剑般劈出,正是旭日剑法中的一招“殇日”。
定睛望去,那团黑乎乎的物事已散成几半,原是关通海从溪底抓起泥浆,捏成一团,猛然向他投掷而来。未及一瞬,又一团泥浆疾袭,直扑他面门。梅剑之知关通海意在试探,于是不假思索地再施一招“殇日”,此招当空竖摆,既可一击直取敌人要害,又可以横在身前,抵御敌人的攻势,虽然招式简单,却极为实用。
岂料那泥团着附不凡劲力,梅剑之一挡之下,竟无法将其劈开。手中树枝被泥团一击,一股强大内劲随之爆发,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那树枝本就脆弱易折,被泥团击中后,登时弯曲,刷地一下在梅剑之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梅剑之自幼家境优渥,不经风霜雨打,虽是男子,一张面孔却是白净细腻,给那树枝一刮,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般的疼,不消片刻,从鼻根至左颊,便显出一道鲜红的长痕。
关通海瞧他模样,宛如一张俊俏的脸上被人用颜料划一道斜记,极是滑稽,不由嘿嘿一笑,高声奚落道:“你连老夫随手挥出的烂泥团都挡不住,怎么跟人较量?”
梅剑之揉了揉发红的鼻子,被他训斥,心中羞愧难当。他举着树枝,怔怔地立了半晌,心中暗想:“关前辈施展旭日剑法时,凶猛刚劲,每一招看似平凡,实则暗藏剑气……剑气?”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是了……关前辈内力深厚,自能运转焚云真气,剑气合一,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抵御敌人的攻击。我若只是模仿其形,毫无头绪地挥剑斩击,便是再练上十年八年,也难以领悟其中精髓。”当下向一旁正专心致志练剑的丘三望道:“丘兄弟,且请全力向我刺来。”
丘三望方才将那旭日剑法的八招记下,尚未能练得炉火纯青,便要他全力施为,不禁微微一愣,迟疑道:“我……我还……”
梅剑之瞧出他顾虑,说道:“丘兄弟,你想到哪招,便施哪招,无需顾忌。”
丘三望沉思片刻,依循着关通海所授第一式“疾影”,纵身而前,手中树枝直指梅剑之。梅剑之不闪不避,树枝陡转,暗运焚云心经内功,右臂骤热,一股气流涌动,化作淡淡红芒,笼罩了枝头。只听他高喝一声,一招“殇日”直取丘三望拿着长枝的右腕要穴。他自学得“千手如来掌”,出招取势皆出于脑海中所念所想,不知那飞掌、紧拳确切的该发在何处恰当。直至前日随关通海学得周身经络要穴,贯通于心,此时剑招再施,即刻便能准确地指向敌人要害。
丘三望见他来势凶猛,浑不似寻常过招,不禁心中一凛,慌忙提肘抬肩,腕上一扬避了开去。瞬即长枝在手心一转,倒行向下直刺梅剑之右臂。
关通海远远坐在溪边观战,见丘三望情急生智,虽然剑法尚欠火候,却能比照梅剑之施法依葫芦画瓢,梅剑之取他右腕,他便也倒转树枝以同样套路反击回去。虽嫌笨拙,却也不失为一种应对之策。关通海心中暗道:“此子倒也非全然不可教。”
梅剑之见丘三望也一记“殇日”反击,不由一奇,转瞬之间,树枝旋转如风,环绕成圈,轻轻一声“哧”,便有蛇形剑气迸出,直劈丘三望右肩。这一招使得却是“曲光”。丘三望忙欲屈避,却已不及,只见那树枝缠绕淡淡红光,劈上肩头。他心下蓦地一慌,竟将躲避之法忘得一干二净,呆立在原地不动。
那树枝距离他肩头不过许寸,却在将要击上之时骤然停止。梅剑之收回招式,奇道:“你怎不避?”
那丘三望脸“唰”地红到脖子根,吞吞吐吐,只说出一个“我”便低着头,不再吭声。
这一招“曲光”梅剑之使得并非巧妙绝伦,稍有经验者,只需身形稍俯,便可轻易避过,随即反手一擒,轻轻松松便能取上对方后胁。但丘三望武功尚浅,又是头一回下山,不懂应变之机,一见梅剑之急攻,顿时心惊胆战,全身酸软,哪里还有余力去思量反击之策。
两人再度站稳脚跟,各自施展剑法,那丘三望不是一昧地躲闪护身,便是出招迟滞,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被梅剑之手中树枝连连击中,节节败退。梅剑之本欲运起焚云真气,挥剑成风,但见丘三望招式愈发散乱,便收起真气,放缓攻势,只以树枝点刺其手背、两腿等非致命之处。
正当二人交手变得索然无味之际,虚子显却突然跃起,右掌一挥,施展出“先天十八罗汉手”中的“仙云推掌”,直击梅剑之背心。梅剑之只觉耳后风声骤起,知此掌力道非凡,再无心与丘三望拆招,猛提一口气,跃至半空,旋转身躯,凌空而下,一招“回龙”直刺虚子显后脑。这一剑从跃起到刺出,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完成了收招与出招的转换。
虚子显调息几日,身子已大有起色。闲暇之余,他观梅剑之和丘三望对招,只见二人招式生涩,如同稚子学步,畏首畏尾,越看越是着恼。心下暗自思忖,此等拙劣剑法,若在江湖上行走,一旦遭遇强敌,恐怕非但不能克敌制胜,反而会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到那时,岂不让人耻笑,均道我崆峒派剑法粗劣,难登大雅之堂?
又瞧关通海只教剑法,却不管二人出招使得准不准、对不对,力道可有精确,只远远地斜在溪边贪凉,不禁须眉一皱,终于忍无可忍,挥掌便至。
梅剑之知虚子显内功深厚,招式不似丘三望那般空洞,便立即催动焚云真气,树枝如剑般直取虚子显后脑。虚子显对关通海的“旭日剑法”了如指掌,早有预料,未等树枝击来,便已侧身微避,脚下轻盈一动,身形如蛇般从梅剑之右侧迅速转至左侧。他右掌成爪,直取梅剑之肩头,猛地一沉,梅剑之感到肩上如有千斤重压,身子一歪,便向右侧倒去。
“这便是你所学的焚云心经和旭日剑法么?”虚子显冷冷地道,“切莫辱没了我崆峒派的赫赫威名!”言罢,爪上力道再增,将梅剑之往下压去。
梅剑之只觉肩头酸麻,虚子显那一爪如铁钳般牢牢焊住,任凭他如何使劲,亦无法撼动分毫。又遭他一顿嘲讽,心中不禁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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