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牙在二十年前就掉光了,所以这回损失不大。
沈青禾头也没回,“沈家出重金养着你们,替你们挡下仇家的追杀,你们应该知恩图报。”他语气并不很严肃,堪称和蔼:“你们的权限已经很大,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越界。”
葛无香含混的嘟囔:“是。”
那双老而浑浊的眼珠盯向前方,看的不是沈青禾,而是刚才出手打他的“小白”。
他看见小白回头,挥了挥打人的那只手,给他一个年轻而调皮的笑。
他也听见魏普生发出一声嗤笑。
他知道,魏普生虽然跟他同受沈家雇佣,但很是瞧不上他。
很多人都瞧不上他——就因为他的小癖好。
但那又怎么样呢?
瞧不上他的人,几乎都活不过他。
他想得到的女人,最后都能弄到手,都玩儿得到。
他本来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想对那个姓戚的女天师如何——他又没有疯,那女人也不是什么绝色,没有女妖的美艳,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一刻钟前,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理由有了。
他要玩儿沈青禾的女人。
他本来就是天师中的亡命之徒,很多事,做下去也不过是再换个东家而已。
葛无香抿了抿没有唇的嘴,他不怕沈青禾,甚至也不认为沈家是个庞然大物,他心里只有一个忌惮——那就是小白的存在。
不过,办法总会有的。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况且,小白只守在沈青禾身边,只对他一人负责,只要自己做得巧妙一些,想得手也不难。
问题是,那个女人现在哪儿去了?
戚红药没有走远,就在尸胡山脚下。
她甚至眼看沈青禾一行人的到来,又目送他们离去,只是离得太远,听不见他们对话内容。
虽然答应了师父走这一趟,但她其实不想跟沈青禾一同行动。
抛去那点儿女私情的小事,更重要的一点是,跟沈家雇佣那几人相处久了,她怕还没找到妖物,先跟自己人动起手来。
实在是太挑战她的克制力了。
一个葛无香已经臭名昭着,再加上个最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小白”,着实叫她很难专心除妖。
说起葛无香,也许那老东西记不得了,但戚红药实际上跟他打过交道。
那是一次剿灭大型蜂妖巢穴的行动,由官府牵头,请来一百三十一名好手待命,戚红药当时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十四岁的年纪,因为生得瘦小,看起来跟十一二差不多。
走着走着,就容易湮没在人群中。
一来,葛无香对这种黄毛丫头没兴趣,二来,那一次是由孙姑姑带她一道行动的,葛无香可不敢惹孙若梅。
所以,他根本不记得二人曾见过。
戚红药却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曾试图暗杀葛无香。
在无意撞见他凌虐雌蜂的一幕后,戚红药就觉得,杀这个老东西,该比除妖更紧急。
她做事,下决定很快,行动更快,脑子有时候都跟不上手速,等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夜半三更,拎着家伙站到葛无香的房门前。
但这场草率的“刺杀”,被半夜起床发现徒弟失踪的孙若梅制止住,且狠狠赏了戚红药一顿戒鞭。
“你还知道蒙脸。”孙若梅气急反笑,先打完了,一见她那倔样子,怒火又涌上来,才厉声质问原因。
戚红药毫不隐瞒,将自己所见,详详细细,一幕不落的都讲出来。
孙若梅听得怔住。
戚红药以为,师父这下该同意她的看法——葛无香是个老变态,就多余活着。
可实际上,孙若梅只是沉默许久,而后道:“此事,不是你该管的,以后不准再犯。”
戚红药瞪大眼睛。
她那时本来就很瘦,眼睛也不小,这么用力一瞪,好像要凸出来一样:“为什么?”
孙若梅反问:“你又是为什么,你同情妖?”
戚红药脸都涨红了,伸着脖子跟她师父喊:“我没有!是那老东西太恶心,我才——”
孙若梅厉喝:“住口!”
戚红药呆了半晌,看着师父,又问一遍:“为什么?”
“因为他是人。”孙若梅盯着徒儿的眼,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你记住,天师永远不能因为妖,而伤人。”
真是想起来就气苦。
她一到了龙鳞玉藻镇,没有亮出身份,而是先搜集信息。
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自己是受沈青禾之邀前来,一定会受到很好的接待,但是,也不得不等沈青禾到达,才能一起行动。
那些人不会把重要的消息先透露给她的。
而且……
她从山坡上起身,抖落衣摆粘着的小蜘蛛,琢磨:这次除妖,恐怕不像沈青禾所言的那么简单。
她是三天前入镇的,一开始,只不过想从本地居民的口中,打探些妖物相关的信息,比如对方的能力特点——通常,这种消息传播起来,是非常快的。
即便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妖物本体,但这并不影响大家从左邻右舍的只言片语中,发挥丰富的想象力。
缝缝补补一番,就是段惊悚的好故事。
这种流言的水分很大,有些初出茅庐的天师,难免会被言语中夸张的形容给镇住,但戚红药有足够多的经验,足以从一片汪洋中捞出属于自己的干货。
可是很奇怪。
她向后走了两间茶馆、三间酒肆、甚至包括一所妓馆。
结果可以说,所获甚微。
她累了,干脆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一边嚼刚买的饼,一边皱眉苦思。
死面饼真硬,还要两个大钱,一咬牙买了三个,想从老板口中换点儿消息,但是六个大子儿白白牺牲了。
默哀。
奇怪。
按照沈青禾所言,此地是闹鹿妖,且杀害了不少良家妇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这镇上的人,一谈到妖物,却眼神闪躲,三缄其口?
而且她注意到,从第二间酒馆出来后,就有人盯上了她。
看那行走做派,不像是地痞,倒可能是官面儿人。
伸脖子咽下手里那半块饼,噎的嗓子生疼,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收起剩下的饼,站起身来,四下一望,钻进一条最狭窄的小胡同。
两个盯梢的便装衙役,对视一眼,跟了上去,直跑到尽头,也没有再见到戚红药的身影。
青天白日,二人起了鸡皮疙瘩,这是见鬼么?
在墙的另一面,她听见那二人嘀咕半晌,终于折返回去,她便接着往北去。
虽然没人亲口告诉她,但在妓馆里听墙根儿,还是得到了一点线索。
有点儿出乎意料的是,此次最大的苦主,也是最开始的受害人,并非姓沈。
那是个隐居在此的大人物。
“大人物”——这是本地居民给他封的,实际上,大家只知道他很有钱。
不过有钱么,就能买来势力,甚至,有时候也能买来权。
这大人物姓庞,叫庞大海。
也有戏称他为“胖大海”的,因为庞老爷真的很胖。
庞家是十三年前搬来这个镇上的,当时声势很大,本地官员都登门拜访,好一段时间,庞府都是宾客盈门的状态。
庞老爷膝下无子,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
庞老爷的女儿很漂亮。
她就是鹿妖的第一个目标,据称,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没有找到尸首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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