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道:“我在想,这些年精心培养的下属,是不是废物。”

    小白笑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他让你有这种想法,已经是废物了。”

    沈青禾突然道:“甘六在一合之内,就被人击败。”

    小白不以为意:“所以说,你带他们来做什么,有我就够了。”

    沈青禾道:“你的职责与他们不同。”

    小白:“哦,我的职责是保护你,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现在有刺客?”一边说,一边动作夸张的引颈四望。

    沈青禾有些烦躁,但他能忍。

    他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一直都很能容忍。

    “甘六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

    小白撇了撇嘴,拽了一根树枝在手,扯来甩去:“我只答应保护你的安全,进山的事情,太麻烦。”

    他突然往沈青禾身前凑去,压低声音道:“但是你很想要白鹿,对不对?”

    他笑嘻嘻的拧着脑袋,目光自下而上盯住沈青禾:“白鹿的心肝,可以提升天师修为,是大补之物。”那秀丽得像女孩子似的眼睛一眨,一眨,“油煎还是爆炒?”

    沈青禾垂眼与他对视,目光深不见底,淡淡道:“你废话太多了。”

    小白瞪着他,片刻后,蓦地爆出一阵大笑。

    他拍拍沈青禾的肩头,喘息着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好,好得很,你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反正,酬劳你是知道的,对吧?”

    他伸出一截猩红的舌尖,舔舐嘴角:“要我进山,你得出这个数——”

    沈青禾脸色略微发青,道:“这里不是沈家。”

    小白哼哼道:“那是你的事,反正,没有三个,我是不会动手的。”

    沈青禾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最终点了头:“好。”

    “但是,”他又补充一点:“进山之前,我要你先去探一个人的底细。”

    很快就有人根据甘六的描述,画出一幅图来。

    小白打开看看,又看看沈青禾,噗嗤一声笑了:“他长得比你好看诶,怎么,怕你未来老婆变心?”

    很明显,他听见了沈青禾跟甘六的对话。

    见沈青禾神色不愉,他砸了咂嘴,“再加一颗心脏,我帮你把这人的头带回来,如何?”

    “或者……”他又展开图来细看,微笑道:“就要他的心也成,看着怪讨厌的。”

    万俟云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麻烦人物列入猎杀名单之中。

    也许知道了,也完全不会在意。

    人族的天师很多,但他并不会像某些妖那样去刻意关注,只道遇上了,没冲突便无事,有冲突便打。

    白十九问:“打不过呢?”

    “跑。”万俟云螭平静地道:“这还用问?”

    他以目光表达:你最近越发傻了。

    白十九被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噎住,像不认得他似的:“……你不觉得这样说很没面子么?”

    万俟云螭打量着眼前高墙,以及那道肉眼难辨的结界,漠然地道:“面子和命有时不可兼得。”

    二人正在庞家大宅外,商议是现在就进入,还是等等戚红药。

    白十九的意思是等一等,“戚姑娘说,这里很多天师,她也没摸透具体情况,咱们还是小心点。”又强调:“我当然不是害怕他们,只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

    万俟云螭漫不经心地道:“有理。”然后一抬手,直接拍在结界上。

    白十九:“!!!”

    一刹那,身边空气似乎出现了扭曲,万俟云螭脚下一挫,身影鬼魅般隐去。

    白十九崩溃大喊:“你神经病啊!”

    时值傍晚,天边云霞未散,街上行人听见一声奇异的响动,都往庞府大门看去。

    驻足看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也就自发离开了。

    万俟云螭触动结界后,并未走远,十分大胆的留在附近观察。

    一息之间,便有数道人影自院墙内飚出,面向八方,森严以待。

    “这不就看清了么。”他轻轻地道。

    白十九咬牙切齿:“下回动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

    万俟云螭眼盯着那几个人影,漫不经心地:“尽量。”

    他注视着那几个因结界被触动而发动的天师,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心中估摸着这些人的能耐,眼看他们的神情从满是戒备杀意,到逐渐变得茫然,最后几个人碰了个头,交谈数语,其中一个啐了一口,又回庞府院内去了。

    十六人。

    仅仅是响应最外一层防卫的天师,就有十六人。

    万俟云螭的眼睛暗了暗,真正对这面围墙后面的情况起了兴趣。

    “怎么办,这么多天师!”白十九着实是出乎意料,虽然从戚红药那里听说了庞府格外戒备森严,但这架势也未免过于惊人了。

    一个小小的镇子,就算是闹了妖,请一两位天师便罢,还用人海战术,把自己宅邸围成铁桶一块,那个庞大海究竟是有多怕死?

    白十九如今只愁一件事:他俩要怎么进去啊?

    他有点儿懊恼:“我怎么就忘了问问戚姑娘?”

    万俟云螭冷声道:“你不提她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白十九背着他做了个鬼脸。

    就知道凶我,有本事你当面跟戚姑娘刚,小样儿,有你栽的一天!

    万俟云螭会不会栽还未可知,但戚红药是栽了。

    字面上的意思,栽倒在地。

    好容易打发那老大夫,她便想起身去赴约,可还没出院门,就被人堵了回来。

    “姑娘这是去哪里?二少爷吩咐,一定要你养好了伤,绝不可再受劳累。”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自垂花门外转入,正巧拦住了戚红药。

    戚红药起先还耐着性子解释,说自己已无大碍,那管事的却听不懂似的,点手唤来一名女仆,吩咐道:“你在这里伺候着,二少来时,戚姑娘若是不见踪影,有你的好瞧!”

    说完转身便走。

    戚红药听得眉头紧锁,想要拦他,那女仆以为她要走,扑通一下跪在面前,砰砰磕头。

    她看着年岁不小了,满面惊慌唯唯诺诺,不一会儿,额头就青紫一片。

    戚红药当然可以转身便走,左右她手脚也没被拴上,可她走了,这女人明显是要倒霉。

    看看天色还未全黑,自己跟那二人也没约具体时间,只好晚些过去。

    最迟等待到亥时,她直接离去便是,莫非沈青禾会三更半夜跑来找她?开什么玩笑。

    这么想着,她便先回屋,没多久,晚膳就送了进来。

    连日奔波,没吃上几口饱饭,看不见饭时,还觉不出饿来,一见到,才知肠肚都贴成一片了。

    她对吃食也不挑剔,能入口的都行,何况沈琼为了接待好二少爷,宅上换了最好的厨师,连带戚红药也跟着沾光。

    饭一下肚,困意就上涌。

    人吃饱犯困,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种困到眼皮都睁不开的情况很少在戚红药身上发生。

    十五岁左右,她曾孤身深入一片满布妖巢的地带,那里连脚边爬过的蚂蚁,都可能置人于死地,接连一十三天,她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脱身后一头栽倒下去,大睡七日不曾醒来,前来接应的同门还以为她死了。

    按理说,就尸胡山这一两日的奔波,她不至于累成这副样子。

    戚红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此刻大脑已经陷入混沌,没多久,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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