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面几乎垂直于天地的岩壁。
其陡峭嶙峋,几无立锥之地,却见半腰处,一个黑袍男人似悬空而立,探手入一个凹陷处,扳下死死卡在那里的一面铜镜。
这地方凭庞娟自己,是绝无可能上来的,想必是“宋晏”带她逃亡时,途经此地,庞娟知道形势危险,镜子很可能会被夺走,因此才匆忙将其掩藏起来。
万俟云螭侧了侧脸,跟一头黑山羊对视,
“咩——”
“……吃你的盐去。”
山羊听不懂他说话,好奇的观察这个人,不肯动弹。
万俟云螭取得铜镜,心情不错,见状好笑道:“亏得不是白十九来,否则一口就把你——”
陡地,一声锐尖如婴孩啼哭的动静,划破长空,刺入耳膜。
这叫声属于狐族妖兽,他并不陌生,只是以往从未有如此凄厉刺耳。
万俟云螭怔愣一瞬,倏而神色大变!
山羊本来懵懂好奇的看着他,但马上,它的身体开始僵硬。
它那颗小小的脑仁儿想不明白,刚才这里还是个两脚兽,怎么突然就成了一条巨蟒!
恐怖的威压令它觉得自己死定了,已经放弃挣扎,顺应本能,让身体变得僵硬。
可那邪恶的巨兽看也没看它一眼,一口吞下个亮东西,飞速游动着离开了。
万俟云螭用最快的速度,沿着一丝微弱的气味追赶白十九。
*
为防止那些天师的遗骸再被偷运走,戚红药守着沈琼的尸体和马车,直到天光大亮,才见到人影,忙请他们给沈宅报个信,自己则赶往庞家。
其实她心里已经不抱希望——沈琼既然已被灭口,庞大海断不会在镇上停留,徒惹麻烦。
果不其然。
庞家已成了空宅。
可检视一圈后,她有些不解——庞大海自己逃走也便罢了,那些天师撤走也理所应当,但为何连家奴院工都消失不见?
她曾粗略估算过,庞家上下少说有两百来人,许多都是武士、洒扫杂役之流,庞大海有必要都带走么?
仅一夜之间,龙鳞玉藻镇上最大、最气派的宅院,就似从没有人住过似的那么干净。
戚红药在庞家耽搁了一阵,出来后,略一迟疑:是去山上寻莫七他们,还是先回沈家一趟?
最后,她决定还是先见见沈青禾。毕竟此事是受他所托,事情发展至今,自己还没跟人家正经交流过,其实很不应该。
戚红药有些丧气的叹息一声。
她内心里,是希望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带着真相去见沈青禾的。
她希望自己能帮上他的忙,而不是表现得如此没用。
戚红药仰头望望天空,给灿烂的晴空刺得一眯眼,探手入怀,摸出一根草茎,续在唇间,慢慢咂摸滋味。
苦啊。
世事不可强求。
对手明显棋高一着,在她眼皮底下将沈琼灭口,庞家人去楼空,以致她手头线索全废。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莫七和白药师那边,希望他们已经顺利找到庞娟的下落。
*
一条体长百丈有余,周身覆着璀璨黑鳞的巨蟒,闪电游龙般穿行在林间,它横突直撞,一路摧枯拉朽,爆响不绝于耳,迅猛而沉重的身躯,径直碾过地面,大小树木野草般倒折于地,乱石被碾为土尘,它一瞬息便突进数里。
这场景仅是看一眼,就足以叫人产生荡魂摄魄之感。
在白十九曾驻足犹豫的那条路前,它突然停住,重化为人。
可鳞片还是覆盖住他大部分肌肤,双眼也依旧是竖瞳。
风送着血腥味飘来,不必刻意去嗅,也溢满鼻腔。
浓稠的血味中夹杂着死气。
前方什么动静也没有。
自那声惨厉的嘶吼后,一切声音就戛然而止。
地上有一些狐妖留下的爪痕,杂乱无章,但不算很深刻。
万俟云螭将气息收敛掩藏起来,缓步前行,精神和肌骨都绷得如一根快断的弦。
路径一转,他停步,脸颊肌肉一绷,微微抽动。
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大山,虽山脊处地势较高,但树木依旧丰茂,本来是极遮蔽视线的。
可是,现在目之所及,没有一棵树还立着。
眼前的场景,如同这里曾遭飓风席卷,狼藉遍地,触目惊心。
他的视线在一株巨木的断裂处停留一瞬,那里狠狠挨了一下子,是狐妖留下的爪痕。
越往前走,这样的痕迹越多,越重。
万俟云螭从这些痕迹中,基本可以推演出白十九的战况,行动轨迹,以及他的伤势。
这里并没有见血。
但越到后面,爪痕越重——这并非说他前面是有所保留——本来,妖的反应速度极快,在意识到攻击会落空的一瞬,就该顺势收力。
此处爪痕这样重,证明白十九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他失去了对自身力量那精确的控制力,每一击,都用尽全力,但明显是徒劳无功。
万俟云螭的神情很冷静,他的呼吸沉重而迟缓,头脑却一片冰凉。他将所见一一记下,在种种信息中,推演白十九的去向。
同时也在搜集白十九对手的痕迹。
相比白十九的存在感来说,他对手留下的痕迹,很少,非常少。
是个罕见的高手。
可能……只有一个人。
血腥气突然浓郁起来。
万俟云螭阴沉的望向前路,那里的死气,浓郁至极。
血腥气搅得他无法顺利思考。
他脚步微微颤了一颤,还是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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