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又不是很懂。
躺着的狐狸仰起头,满眼崇拜的看着赖晴空。
一入兰州,距离失名废寺就只有三两日路程。
他们在一个小镇歇时脚,这里人口稠密,天师的身影也逐渐增多。
每见十个平民,就能发现其中有些气质特异的人,年轻年老的都有,或是独行,或是结伴,戚红药只扫一眼,就认得出,对面一定是天师。
这个比例,其实已经很惊人。
这只是一个兰州的边缘小镇。
这地方的空气,仿佛都要比别处更紧张一些。
戚红药觉得,城内气氛有些诡异。
倒不是说暗处有埋伏什么的,怪的不是景物,而是人。
目前为止,他们见过的天师,基本都是野客。
野客是很容易辨认的,他们身上,没有世家子弟那种松弛而自信的感觉,外表看起来虽还算自然,但目光中,总是隐隐透出一点警惕,不论是吃饭,赶路,还是歇脚,都时刻打着精神,保证自己遇到任何不寻常的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反应。
戚红药知道,有这种特质,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而是因为没有靠山。
她有一段时间,混迹在野客中,知道一个人在江湖上,没有师门、家族庇护,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敬重野客,但同时,也对他们保持警惕——这群天师的行事动机,全出于自身需求,不考虑门派,也没有太多规章礼法可以制约他们,硬要说,就是比较在意“信誉”。
但令戚红药感到奇怪的,并不是此地天师众多——“失名废寺”的动静,要说震动天师界,也不算夸张,不管是想要调查事件真相,还是想借机抓挠些好处,遇见点机缘,都可以成为天师们赶赴此地的理由。
怪异的是这些人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竭力隐瞒,也还是会流露出来的兴奋,而且越压抑,人的五官,看起来就越怪异,越有违和感。
一群道僧失踪,有什么好值得兴奋的?他们在为什么事而兴奋?
沈青禾也感觉到有些不对,着意提醒:“咱们行动小心些,不要分散。”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各自都将表明身份之物,放在显眼的位置,沈青禾吩咐从属都换上统一服饰,其右臂上方,以银线绣撰沈家家徽,看来十分醒目。
他一转头,正想提醒同行的几人,就见唐宋右手持着一截石灰块,右手抻着武克奇的袖子,认认真真的画着什么。
很快,他道:“好了,师兄该你了,你给我写到胸前吧,大一点儿,醒目。”
他一闪身,冷不防,“十方谷”三个大字,扭扭曲曲,哐一下撞入沈青禾眼内。
沈青禾忍不住后退两步,像怕这三个字会跳出来咬人。
武克奇接过石灰块,唰唰几笔,唐宋的青布短打也惨遭毒手。
两人互相看看,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沈青禾委婉的提醒:“二位,为何不用谷内标志,如此直白……”
唐宋苦哈哈一咧嘴:“沈大哥,咱们那个太难画了啊!”什么劳什子的上古符文,记不住,真的记不住,万一画错了,还得安个大不敬的罪名,何必呢?
沈青禾咽下嘴边的话,看向戚红药。
好在,戚红药并没有那个打算,叫他稍微松了口气。
赖晴空的药匣上,早打上山谷标志,也省了这个麻烦。
到了人多繁华之处,城中天师又多,沈家便撤了豪华招待,好在小镇上不缺茶楼酒馆,沈青禾的下属寻了镇上最大的一处客栈,请他们过去登记。
老板站在柜台后,瞄了这群人一眼,就知道他们跟最近涌到镇上的那些人一样,低着头,道:“药师上三楼左手边,天师在二楼。”
戚红药跟着师兄他们一起在二楼停步,老板见状喊道:“诶——药师在三楼。”
戚红药也习惯了,只回答:“我是天师。”
原本闹哄哄,人声鼎沸的大堂,倏地一静。
正在吃饭的,喝茶的,聊天的许多人,都看向她。
戚红药有点儿起鸡皮疙瘩,女子身份做天师,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例如她师父孙若梅,就是天师道上无人不知的存在,过去她行走江湖,虽然也会给人多看两眼,但绝不至于像看西洋景儿似的这么稀奇。
这些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夸张?
慢慢的,嗡声四起,仿佛一大群蚊精聚集此处:
“就是她?”
“女天师,应该没错。”
“这……跟传言也不怎么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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