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晴空对戚红药却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闻言点头:“一道最好。”
蓝金虎便眼看着戚红药从容地自怀中掏出一块绿莹莹东西,冷不丁一看,像掌心托着一汪水似的。
但他马上发现不对——那东西有实体,且柔软,展开来,竟然是副手套。
戚红药将她的老伙计戴好,靠近船身,右手抚着船帮,缓步前行,手套跟船身接触的部分,发出一阵轻柔的沙响。
她走出十几步,停下了。
蓝金虎眼看着她探出二指,在那块船帮上左敲敲,右敲敲,上面几下,又蹲身一路敲到脚下,敲得很轻,因为他几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就在蓝金虎的耐心即将告罄时,戚红药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一愣,道:“你笑什么?”
戚红药转身道:“我笑您真是太客气了。”
蓝金虎心里觉得不对劲,道:“怎么说?”
戚红药诚恳地道:“您知道我不会什么道法,上去有些艰难,所以特地在此留了个门,真是用心良苦。”
蓝金虎瞅瞅她,又瞅瞅所指的那部分船身,静了一会儿,道:“戚姑娘,你这……唉,其实,有许多天师都上不去的,也不算怎么丢人,我这便安排另条通路——”
戚红药却笑眯眯的对赖晴空招手:“姐姐,来这边。”
她指了指方才敲打的那部分,对赖晴空道:“门在这里,你先进吧。”
赖晴空也有些茫然,但十分配合,问:“怎么进?”
戚红药比划:“进门嘛,自然要推开。”
蓝金虎在旁听她俩对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戚姑娘面子上下不来,小人也能理解,这样吧,着人给您递个梯——”
“子”还没出口,硬咽了回去。
他眼睁睁看着,赖晴空伸手一推,“山海无量”的船身上,“卜”地一下,豁出个大洞来,形状还颇为规整,长条的,的确像门。
门开了。
赖晴空是个实打实的药师,且是女子——不,退一万步说,就算来个男天师,刀砍斧凿劈上半个时辰,“山海无量”的船身,也不该有什么损毁。
这毕竟是蓝家近年来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蓝金虎瞠目,盯向戚红药,“你,你莫非……”他疾步上前,检视这大洞,他还记得方才戚红药敲击的几个点,果真就在大洞的边缘。
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戚红药的手,恨不能要用眼神给它掰开,只想弄清手里究竟攥着什么,用了什么邪门儿的兵刃。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法门?”
戚红药心口气血略微有些翻涌,但面上很平静。
此船不愧为蓝氏心血结成,确有不凡之处。
单就船身而言,虽是木料,其硬度,已经远超一般金属,可与百炼精钢相提并论——这听起来,似乎也不算多稀罕,可是它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船身材质又浑然一体,这点来说,殊为难得。
真不知蓝家从何处寻来这种奇木。
戚红药虽打破船板,实出于被逼无奈,心中反而有些遗憾,暗暗道:但愿他们有办法修补。
外人不晓得,她在道术上虽然难有大成,但先天体内蕴着一种奇力,少时控制不当,常弄出乱子,后来按着师父传授的心法练习,才逐渐收发自如。
方才,她将周身内劲,俱都逼到食中二指之上,叩门动作表面轻柔,实际暗劲奇巧,遇强越强,力道层出不穷,过去练功时,便是三人合抱之大树,经她这样一指,也得拦腰折断。
但来怪异,她最近隐约有种感觉,随着颈间小痣变红,体内这股力量,越发奔涌浩大,也不知是福是祸。
蓝金虎哪里晓得这一点,他是第一次见戚红药,仅凭手头一点浮皮潦草的信息,对她其实知之甚少。
本来,他俩是毫不相干之人,每日来“山海无量”的天师,又数目众多,蓝金虎也不是闲着没事儿,挨个儿为难。
可他收了上面的旨意,要给这女天师一天苦头瞧瞧,他自掂量着,十方谷名声在外,不好轻易伤其弟子,最好磨磨她的锐气,才有此一难。
却没想到,“山海无量”给人捅出个窟窿来。
戚红药见他面上青红交错,隐有急愤之色,心知不好弄得太难堪了,毕竟,上了船,就是蓝氏地盘,抬头不见低头见。
便摘下手套,托在掌中,道:“此物是我师父自谷主处求来,听说,取材于上古妖兽,能破世间一切金属、硬物,实是件至宝。说来惭愧,若不是倚仗这个,我其实无法登船。”
她诚恳地道:“蓝前辈,是我占了大便宜,还弄坏船身,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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