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神念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念奴儿无法察觉,宠渡却感知清晰。
“这山中果然卧虎藏龙,我入山两回也没遇见,真是幸运。”宠渡正在感慨时,却听白狐一声厉喝。
“桃谷五怪,你几个是不是没打过瘾?”
其声隆隆,响如天音。
“姥姥,你在跟谁讲话?”
“那谷中有五只妖怪,自号‘桃谷五仙’。”白狐扬了扬下巴,“上回这小子到咱们山寨时,我正被他几个纠缠,故此不曾回应你豹叔叔的传音。”
“看来是姥姥胜了?”
其实白狐也自不解,桃谷五仙中仅老幺桃花仙在丹境圆满境界,其余的全部羽化成人,虽说单个修为低自己半截,却胜在人多,怎会打不过自己?
此间另有因果,白狐到后来明白,眼下只以为是他五人性如顽童行事无常,当日与自己纠缠不过是寻个耍事。
猛然间,想起五仙的怪模样,白狐哑然失笑,“几个丑鬼,歪瓜裂枣的,叫‘五怪’更好些。”
却不知为何,桃谷五仙只是收放神念,并未现身阻拦。白狐求之不得,脚下一催,带着二人就此远去,对正发生在那桃谷中的一番对话,当然毫不知情了。
“大哥,那小狐狸骂咱们‘五怪’,你不气?”
“老三,就你好斗。”
“三哥莫忘了,老狐狸早就打过招呼了。”
“为了咱谷里的桃花,就随小狐狸去吧。”
“对对对,免得又被——”
话音未落,忽而砰的一声巨响,滚滚烟尘中,桃谷的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
“听这动静,怕是老二的丹炉又炸了。”
“那老五的药……
“快、快去看看。”
……
热闹是桃谷五仙的,宠渡什么都没有。
白羽弓与黑水箭,实乃偶得,非偷非抢非人相赠。许是如此,白狐虽仍没好气,却不似先前那般冷嘲热讽,愿为宠渡解惑答疑。
只那弓箭主人与遁影诀的来历,似逆鳞一般,令人不好轻易提及。
宠渡也识趣,只能压后再问。
至于念奴儿,正暗自神伤。
“按姥姥的性子,过了这片桃林,怕是要分开了……也不知几时能再见到渡哥哥……”
一时愁肠百结,惟愿脚下云团稍慢几分,念奴儿把身旁两人之后一席话竟是半句也未听,忽闻姥姥在呼唤,这才恍然应了一声。
“你这丫头,怎魂不守舍的?”
“奴儿无碍,只有些头晕。”
“又来糊弄我,”姥姥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平日里咋不见你有这毛病?”
就这么说着,行有小半日。
目力所及,已不见了桃林。
“正好在此歇歇。”姥姥驾云落在山头,“小娃娃,就此分道扬镳吧。”
宠渡在后,从储物袋中掏出几个包裹,望念奴儿悄声道:“备了点小东西,狼伯那边劳你转送。”
包裹盖以树叶,捆以细藤。
念奴儿两个柔细的鼻孔翕动着,深吸一口气,欢叫道:“是烤鸡?!”见宠渡点点头,奴儿生怕被人抢了去一般,笑嘻嘻地接过来搂在怀里。
“你那份也在里边儿。”
“渡哥哥几时做的?”
“昨夜你睡着后,我去捉鸡,今晨现烤的。”
“那我替狼伯先谢谢啦。”
“放了这些时候,味儿可没那么正宗了。”
“渡哥哥烤的,怎么都香。”奴儿笑着,铆劲儿点头,似乎此行再无遗憾,“渡哥哥稍待,奴儿有书卷一册,想来渡哥哥他日定然用得上。”
那卷册外裹一方香巾,里面简笔勾图配以隽秀的蝇头小楷,尽是诸般阵法精要。
宠渡看过几眼,啧啧称叹:“妙极、妙极,想不到你于阵法造诣如此之高。”
“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会。”黑丫头眉弯如月,“奴儿平日研习阵法,偶有心得便记在这卷中,今日便送与渡哥哥吧。”
“我若拿了去,你可咋办?”
“都藏在这里哩!”念奴儿笑着戳戳脑瓜,又掏一把白珠摊在掌中,“传送珠当下就这么多了,上回说过要给你补上的,渡哥哥也一并拿去吧。”
霎时,宠渡心间淌过一股暖流。
在这世上,除了那个已去的酒鬼师父,再没有第二个人待自己这般好了!
且这本阵法精要构图清晰,注解易懂,字里行间显见呕心沥血,只怕这丫头早就有意相赠,已然准备多时,先前推说是积累成册,不过是让自己宽心罢了。
“当下局面,他们正需传送珠,我怎好多拿?但若不拿,她怕是心下难安。”宠渡思前想后,只取了一颗,便听白狐在旁言道:“小子倒也识得大体。”
“姥姥……”
“我不是你狼伯豹叔,”姥姥一拂袖,将余下珠子尽数收了回去,“撒娇不顶用。”
“那我……就走了。”
宠渡讪笑两声,躬身作别。
唔嘛幽幽跟在身后,回头望了望奴儿,竟也似不舍;但一见白狐横眉冷眼,便如遭针刺般浑身一个激灵,也灰溜溜地跟着去了。
忍别离。
不忍,却要别离。
念奴儿怅然难抑,双眼微润。
“渡哥哥,一路珍重呀。”
“随姥姥回山吧,”宠渡回身言道:“要听话,他日自是有机会再见的。”
奴儿翘首目送,便是不见了一人一兽的踪影,仍旧木然地挥着手,忽而想起什么,急道:“姥姥、姥姥,快用神念看看,渡哥哥有没有事呀。”
“这才刚走就担心上了?冤家,真是冤家。”
白狐念及自家往事,对自家丫头又怜又气,抵死不用神念,如前召了云团,嗔道:“珠子都在我这儿,你再不上来,就自己爬回去。”
“姥姥,”黑丫头跳上云头,“你就帮忙看看嘛。”
“你个丫头片子,素来少沾荤腥,怎见他一面就吃鸡,日后还得了?”
“渡哥哥烤的山鸡就是香,大不了分姥姥……一根鸡爪子咯。”念奴儿笑道,“你给渡哥哥讲那么多事,虽然是因为奴儿,但也该谢谢姥姥的,如今渡哥哥既然回去了,那就奴儿代劳啦。”
“给个鸡爪子还纠结半天,明显心不诚。姥姥我不稀罕,你自个儿留着啃吧。”姥姥撇了撇嘴,“不过你可别忘了,他是人,你身上冒出来的,可全是妖气。”
闻言鼻酸,念奴儿将怀中的烤鸡不由抱紧几分。
自己何尝不知“妖”人相恋多是苦果?但自己所求不多,只要能见他笑,听他说,或知他平安,便心满意足了。
“姥姥,”念奴儿竖起食指,“一眼,就一眼。”
“不看。”
“姥——姥——”
“没空。”
……
黑丫头对姥姥的这番死缠烂打,宠渡是无缘得见了,只觉得忽有一股神念时不时荡过。
初时还以为又被什么老妖怪盯上了,但那神念只是扫一下,貌似旨在勘察并无恶意,宠渡也就习以为常了。
此后七八昼夜并无大碍,沿途光景十分陌生,与上回出山分明不在同一方位,但令人欣喜的是,林木较之前也日益稀疏起来。
很明显,离山外越来越近了。
宠渡喜上眉梢,脚下更快几分。
这一日却察觉到阵阵元气的波动,宠渡心头一紧。
有人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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