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中部战场,斯摩棱斯克东北部。
猩红遍野,血流成河。
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的战争机器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战争机器之后的是一片灰黑色的冰冷潮水。
耀眼的红色被冷酷的灰色快速吞噬,很快就湮灭殆尽。
被战火点燃的安德烈亚波尔宛若人间地狱。
在德国北方集团军群与中央集团军群的钳形攻势之下,作为突出部的苏联西北方面军被猝不及防的切断了后路,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宏军士兵只能在灰黑色的装甲洪流中丢下自己的武器与负重,满脸恐惧地跪在地上,高高地把手举起来。
幸存的苏军政委擦了擦被烟火熏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或逃跑,或是哭泣着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的士兵,用仅存的右手举起了手里的托卡列夫手枪,却并没有指向自己求饶的同胞,而是对准了逐渐靠近的入侵者。
在他的对面,是十几个举着步枪,等待着长官命令的德军士兵。
留恋地看了一眼手枪柄上随风飞扬的耀眼红布,苏军政委猛地瞪大了眼睛,用足以撕破喉咙的声音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乌拉!!!”
“啪啪啪啪……”
手枪的扳机尚未扣下,政委脆弱的身体就失去了控制,踉跄着向后倒去。
一朵朵鲜艳的红花点缀在早已破烂的军服上,似乎是因为没能带走一个敌人,政委带着遗憾半睁着眼睛,跌落入由血染红的土地上。
亲眼看到自己的政治委员被无情射杀,宏军士兵的耳朵里似乎回荡着早已落下的冲锋号令,胸膛中的烈火就像是汹涌燃烧的火海,把对死亡的恐惧灼为灰烬。
十几个已经放下武器的宏军士兵红着眼猛地抄起地上的武器,嘴里异口同声的发出生命的最后绝响。
“乌拉!!!乌拉!!!乌拉!!!!!”
明明只有十几个人在吼,德军士兵却下意识的觉得眼前有几十万的牲口如同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连绵不绝的枪声响起,早已做好防范工作的德军士兵由怎会给俘虏再次反水的机会。
乌拉声远去,地上多了十几具渐凉的尸体。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以后碰到穿那件衣服的。”
看着对敌人面露敬佩之色的十几名士兵,从军车上走下来的德军军官瘫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死后手上还拉着小红布的苏军政委。
“不要俘虏,不要犹豫,直接击毙!记住,他们是唯一不会投降的人。”
虽然再次被下达了这样的指令,不过再等到军官坐车走后,还是有一名德军士兵悄悄地帮政委合上了眼睛。
紧接着,德军第二步兵梯队从后面走过,谨慎地用刺刀在遍地的尸体补刀,一旦发现伤者马上就地处决。
死去的人已经解脱,活下来的人却还在受罪。
五万的战俘浩浩荡荡,被军车押往了某个方向……
天际之外,终究还是渐渐暗淡了下来。
时光飞逝,眨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星期。
在弗拉基米尔政委的强烈要求下,彼得罗夫还是取消了以往用来淘汰垃圾的死亡测验,让诺维斯的囚徒们对于政委大人的崇敬之情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众人都相信,至少在上战场之前,诺维斯不会再有死亡。
很快囚徒们就发现,诺维斯少了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华工,多了一个训练起来不要命的疯子。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是自由的放风时间,囚徒们就可以在训练场的一角找到一个挥汗如雨的瘦麻杆。
举重,俯卧撑,打拳,甚至是被雷泽诺夫胖揍。
明明手脚在比划着软弱无力的动作,黄皮肤却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仿佛是真的在做着什么很厉害的事情,这也让不少类似于诺夫斯可夫斯基这种整天闲逛的家伙多了几分乐趣。
反正没事干的话,去看猴戏也是不错的消遣。
显然,除了在使用步枪的射击训练之外,没人把这个整天忙忙碌碌疲惫不堪的家伙当一回事,枪打的再好,也改变不了身体是一根细麻杆的事实,作为出色的黑拳手,自然是看不起麻杆这种毫无体能基础的家伙,在众人看来,再怎么练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倒不如多练练射击。
当然,因为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战友的缘故,为了避免自己的背后多一个来自于友军的黑洞洞,至少在表面上大伙都是一脸和善的表情,让夏杰觉得自己所处的人际关系改善了不少。
与其他有了闲暇时间就放纵的囚徒不同,夏杰在诺维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紧迫感,这也迫使他不断的在雷泽诺夫的安排下压榨着自己的潜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重塑身体的缘故,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夏杰居然没有垮掉,反而是艰难的适应了下来,伤不伤身体什么的,已经完全不去考虑了,如果没办法在战场上活下来,一切都只是空话。
虽然还没有对战争形成完整的概念,不过在基础格斗,人体要害,体能训练和战术动作上夏杰倒是学了不少东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的我能打过去的我两个’。
只是适应归适应,过度压榨自己所带来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还是避免不了,好在夏杰对于如何应付受苦受难已经有不少经验,因为在他看来,疲惫与折磨带来的痛苦终究还是比不上他人恶毒的言语,跟雷泽诺夫聊一聊睡前小故事就足以驱散身心的疲惫。
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能寻找到慰籍的事情做,何况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他是真的把雷泽诺夫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两个不同时代的可怜人在错误的地点相遇,却在意外中构建出了一种让人艳羡的和谐关系,和谐到要不是囚徒们对于雷泽诺夫的为人和性格有所了解,甚至会觉得之所以两个人每天粘在一起,是因为有人卖了屁股。
毕竟诺夫斯可夫斯基和约瑟夫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时代,不过对于德国入侵这件事,我是不太担心的,毕竟这群家伙连莫斯科都打不下来,他们也就那一次机会了。”
靠在牢房的水泥墙边,犯烟瘾的雷泽诺夫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抑制住了吸烟的冲动,看着双臂支撑倒立在墙根处的夏杰淡淡道。
“相信我,德国人绝对打不进来。”
倒立坚持到了极限,满头是汗的夏杰轻轻一蹬,敏捷地从墙壁上下来。
经过一番特训,此刻的夏杰也有了一些独特的干练气质,尤其是赤裸的上半身,隐隐约约的也有了精炼肌肉的轮廓。
也不嫌臭,夏杰用雷泽诺夫的旧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好奇地问道。
“仅凭这个你就认为德国人无法击败苏联吗?老哥你未免也太草率了。”
虽然知道雷泽诺夫说的是对的,德国人确实在苏联的地盘上栽了跟头,甚至还被一路反攻到了柏林,不过现在的话,也才是莫斯科保卫战刚刚结束半年的时间,战无不胜的德军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难以抵抗的强敌,夏杰不知道雷泽诺夫哪来的自信说这样的话。
“哈,夏尔捷,如果这不算理由的话,那么斯大林还在,我还没死,这总算是理由了吧?我要是认真起来的话,一个人就能把德国人赶出乌克兰。”
大胡子难得地笑着开了个玩笑,让夏杰有些捧腹,也有点无语。
“老哥,你别怪我揭你的短,你连一个狗子都打不过,怎么把德国人赶出乌克兰?要知道没我的那把匕首,老哥你已经去见列宁导师了……”
“你这小子……来,在睡觉前,我再教你几招,站好了,知道什么叫致命弱点吗……”
“别别别,老哥你这是公报私仇!”
小小的打闹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虽然因为特殊原因巡逻的守卫没有为难两人,不过两人也没太过分。
躺在床上,夏杰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历史课上学到的东西,想来想去,大概也就记得德国人似乎是在小胡子的安排下兵分两路,在这个夏天一路去打斯大林格勒,一路去南边的什么高加索抢石油,可惜都失败了。
想到这里夏杰也就不想了,左右战局并不是他现在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哪怕自己把未来说出去,恐怕也不会轻易得到毛子的信任,更可能是被当作间谍什么的抓起来,反倒是得不偿失。
既然毛子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那就不妨让毛子像历史上一样流流血,毕竟在历史上毛子可是没少欺负国人,这样也能为祖国的发展争取时间。
一个虚弱的毛熊才是好毛熊。
要想靠苏联老大哥来发展涩会主义终究还是行不通的,因人才断代的原因,苏联在战后终究还是会解体,所以还是把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自己的祖国比较好。
抛开这些麻烦的东西,夏杰却是猛地回忆起了那惊艳的飞刀。
“老哥,你的那手飞刀太厉害了,我想跟你学飞刀,你看能行不?”
躺在自己的床上,雷泽诺夫用扣耳朵的食指抠了抠脚底板。
“行啊,怎么不行?”
“嗯嗯~老哥你最好了。”
“嗯。”
“?”
见雷泽诺夫依旧在扣着自己的脚趾,半天没反应,夏杰有些疑惑。
“老哥你不教我一下吗?”
听闻此言,雷泽诺夫终于放下了散发着黑色气息的食指,有些无奈。
“教你?我拿头教你啊?你想学不得先弄一把匕首?还是说我跟你动动嘴皮子你就能学会?”
“啊……哈哈~”
‘弄个一把匕首吗?这可是还在集中营里,怎么搞……’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夏杰还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既然近身格斗上无法快速出成绩,那么耍一手飞刀倒是能弥补一下近战差的劣势。
即便对方比自己厉害,只要拉开距离一丢,谁能吃得住?
“你说我们这些人跟德国人拼死拼活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下一代活的更像个人吗?夏尔捷,你说是不是等到这场战争过去,孩子们就能吃上面包了?只要下一代能站起来,苏联也会真正强大起来吧?”
黑暗之中,雷泽诺夫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夏杰回想着未来的俄罗斯青年,心里不由得替大胡子感到难过。
他不能告诉黑暗中的那个人苏联没了,他不能说,在未来这里叫做俄罗斯,还走上了资本主义的道路,因为受到了文化入侵导致解体,在解体后不但没获得‘口头援助’的一分钱,还一直被欧美国家软欺负。
而且在未来,俄罗斯经济还是不景气,虽然确实吃得上面包,不过却远远不能称之为好生活,再加上沦落为欧洲自宫的乌克兰搞分裂,弄得到处都‘乌’烟瘴气的,更何况,有不少极端的俄罗斯青年还走上了崇拜nz的道路,在身上纹nz万字纹身,佩戴骷髅徽章,行nz礼,更有甚者还欺负老兵,在陵园侮辱烈士……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夏杰赫然发现,原来说真话有时候也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罪恶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伟人面前,没办法跟伟人说您费心培养了几十年的好白菜一半变了味道,嘴里说着阿里噶多和ternational,穿上了和服或是西装在烈士陵园里骂着军人和警察跳广场舞,另一半则是因为要接轨国际而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装点起来送一赠二地打包送给分不清won图标的歪果仁了。
这样说了,哪怕即使是伟人也恐怕一时间难以接受。
良久。
“夏尔捷?”
“雷泽诺夫老哥,你说的对,苏联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看来你小子还是很有眼光的。”
夏杰苦笑。
自己要是真有眼光的话,肯定不会管其他人的事情,也就不会被车撞死来到这里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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