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乘马车进宫,尽管没有正式的旨意召她入宫,但守门的侍卫们见是明珠格格,依旧不敢有丝毫的阻拦。
马车停稳,紫薇急匆匆一路小跑朝养心殿而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见到乾隆,救她心爱的尔康。
面对紧闭大门的养心殿,紫薇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跪在了养心殿外的青石板上。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呼喊着:“皇阿玛,紫薇求见皇阿玛!求您救救尔康……”
这时,养心殿大门打开,小路子快步走出养心殿,看到紫薇这副模样,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他快步上前,想要搀扶起紫薇:“明珠格格吉祥。格格,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紫薇却并未顺着他的手势起身,反而更加焦急地反问道:“小路子,皇阿玛在吗?他肯见我吗?”
“格格,皇上在批折子,实在是不得空……”小路子自然知道紫薇的来意,但在他出来之前,乾隆已经明确指示要打发她走。
小路子的话音未落,紫薇已经打断了他:“皇阿玛,求您救救尔康……尔康为大清浴血奋战,若是您放弃了尔康,岂不是寒了诸位战士的心!”
紫薇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试图用情感打动乾隆。然而,乾隆并未现身,只留下一片寂静。
紫薇见状,只能继续打感情牌:“皇阿玛,尔康是紫薇的夫婿,紫薇早就没有了娘,尔康就是我的一切啊……求您救救尔康,救救您的女婿吧!”
小路子看着紫薇,心中有些不忍,却也只能摇头。他转身进入养心殿,向乾隆回禀:“皇上,明珠格格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
“朕没让她跪着!”乾隆眉头微皱,对于紫薇的行为心中虽有不满,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略有心疼。然而,他深知此事自己的决定对他来说是正确的,对于他的江山社稷是正确的,只能狠下心来,“唉!罢了,你亲自送紫薇回学士府,顺便吩咐太医院去给紫薇瞧瞧。”
小路子领命,却面露难色:“皇上,明珠格格怎会轻易就被奴才劝走啊?况且……”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格格在养心殿碰壁后,一定会跑去永寿宫找贵妃娘娘来当说客的。到时候娘娘夹在您和明珠格格之间,怕是难做人啊!”
提及萧云,乾隆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随后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说道:“先不说紫薇是否会去永寿宫找云儿,即便去了,如今数万大军在前线拉着,她怎么可能会因为紫薇的一句话就来求情?你呀,还是不了解你贵妃主子!”在乾隆眼中,萧云虽然年轻气盛,有时会感情用事,可在大事面前,这个小姑娘是能够看得清本质,分得清轻重的。他甚至敢打赌,哪怕现在被俘的是萧风,她除了会请缨上战场外,绝不会为了救萧风在养心殿外苦苦哀求。
小路子闻言,赔笑道:“是,奴才愚钝!只要万岁爷了解贵妃娘娘就好!”
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萧云的信任又加深了几分,拿起手边的狼毫继续批折子。
养心殿外的紫薇眼见无果,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起身离去。
“小姐,皇上这边不见您,不如我们去求求贵妃娘娘?以贵妃娘娘和您还有额驸的交情,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额驸……”金锁拉着紫薇的披风说道。
“走吧,回府吧!”紫薇转头看向养心殿后方的永寿宫摇摇头,不知何时起,她和萧云似乎渐行渐远。
南巡后,她便甚少进宫,即便每到年节萧云给她的东西都会随着宫里的赏赐送到学士府。可如今的萧云已不再是当初宁远书院的那个小云姑娘,而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小姐,和晴公主如今也在慈宁宫暂住,不如我们去找她,老佛爷的话,皇上想必也能听进去一二。”金锁直到大军出征前才了然,紫薇和晴儿终究不一样。
晴儿虽是已故亲王之女,却从小养在老佛爷身边,即便出嫁,进出皇宫也不过是老佛爷的一句话。紫薇虽是皇家血脉,可夏雨荷的身份始终见不得光,乾隆给这个女儿选择了留在京城的福家已经是格外疼爱和稍加弥补了。
“金锁,你不懂。”紫薇苦笑道,如今三军将士都在拼了性命去打赢这场战争,她如何去跟萧云和晴儿开口让人家去说服乾隆答应议和,“萧风也在战场上啊!”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额驸……东儿少爷还小啊!”金锁语气满是担忧。
“金锁,我们去上善寺给尔康祈福吧!”紫薇垂头丧气的朝宫外走去,这是如今她唯一能为尔康做的了。
永寿宫
“额娘~”自从今日在上书房听纪晓岚讲述了诸葛孔明的故事,尤其是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直在他心间萦绕,久久回响,挥之不去。他深知萧云对武侯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加丝毫掩饰,故而永琰心生一念,欲向萧云求解心中疑惑。
刚刚晾晒完书籍,正忙着整理书架的萧云,自永琰放学归来便察觉到他有心事。不过他并非稚子孩童,而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诸多心事若他不愿吐露,她亦不会强求。
永琰趴在桌上,小脑袋微微扬起,望着萧云:“今天纪师傅讲的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额娘,为何后世诸多英明君主皆对诸葛亮推崇备至,就连皇阿玛也赞誉孔明为三代以下第一风流人物呢?”
萧云执笔标注着架标,嘴角挂笑轻声说道:“武侯立志复兴汉室,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未出茅庐便已洞悉天下三分之势。他内修政理,外御强敌,将弱小的蜀汉治理得井井有条,与强大的曹魏和根基深厚的东吴抗衡多年。这等治国安邦的非凡才能,正是君主们梦寐以求的。”
“可拥有如此才智和气魄的臣子,世间君主真能容得下吗?”永琰眉头紧锁,心中疑惑难解。古往今来,因功高盖主而惨遭不幸的臣子比比皆是。
“这才是最可贵的,丞相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政治神话,君不疑臣,臣不负君,只为报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萧云察觉到有人在门外,话锋随着来人的脚步声一转,“只是这世间不论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不仅仅是永琰和额娘这种普通人,诸葛丞相尽管被后世敬仰,他也有他的缺点。”
永琰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他知道萧云定能给他一番独特的见解:“额娘是想说马谡拒谏失街亭吗?可那是马谡刚愎自用,舍水上山,最终被张合断了水源,才导致街亭失守,这与武侯有何关联呢?”
萧云缓缓朝永琰走去,坐在榻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简易的地图,指着街亭的位置说道:“永琰你看,街亭地势险要,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街亭之战,乃是蜀汉北伐的关键一役,而如此关键的战役,孔明却未亲临。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若不身处两军阵前,所获消息必然滞后,发出的指令亦是如此。马谡虽熟读兵书,可实战经验终究欠缺,加上第一次上战场立功心切,所面临之地形,敌军之态势,他未能及时应对并做出精准决断。而孔明远在后方,仅凭马谡传回之消息,如何能全然洞悉战场细微?待到发现马谡布兵之误,想要挽救,已然不及。”
永琰歪着头,小脸上满是困惑,他扯了扯萧云的衣角问道:“额娘,武侯一生谨慎,或许是太过相信马谡的才能,亦或是为了统筹全局,忙于调度各方,怎可轻易离之?\"
“为帅者,固然要顾全大局,但关键之役,犹如人之心脏,重中之重。昔日韩信背水一战,亲率大军,于井陉口与赵军决战,方能以少胜多。项羽破釜沉舟,亦是身先士卒,威震诸侯。此二人皆为亲临前线,掌握战局之典范。”萧云语重心长地说道,“后世英明的君主推崇他,乃是敬其忠心耿耿,才学盖世,以一己之力撑起蜀汉之江山。其治政之能,外交之智,发明创造之巧,皆为后世楷模。但他们亦能从其失街亭之事中汲取教训,明白为君为将者,于关键之时,当如何抉择。”
永琰听着萧云的话,不由为之赞叹,他的额娘当真与众不同,他小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后,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就像上次儿子在圆明园给天阳过生辰,若儿子能提前亲自查看场地和流程,就不会出那点小差错了。”
“《贞观政要》讲‘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很多事情老祖宗早就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经验,这些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萧云几乎摸清了这个儿子的性格特点,他应该经历过风光无限,也经历了墙倒众人推,所以她一直在引导他修复短板,“永琰,无论是治国安邦,还是为人处世,都要保持谨慎与谦逊,不可妄自尊大,更不可轻视他人。你作为皇子,更要学会宽容与包容,不要因为他人的小过而全盘否定。”
“是,儿子谨记额娘的教诲,做一个有担当,有智慧,有胸怀的人。”面对萧云的用心良苦,永琰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他可不就是因为太过锋芒毕露,恃宠而骄,加上自己的额娘不知收敛,人心不足,这才使他中计出嗣。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额娘相信永琰一定明白了额娘的话,也一定能够做到。”萧云见窗外已然消失的明黄色身影,起身继续去整理书籍,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晴儿给她送来前线的密信,傅恒依旧中了瘴气,虽然有常寿配置的简易凝香丸压制,但是换帅是迟早的事儿,那么这是萧风的机会。之所以拿街亭之战举例,就是希望乾隆从如今的军中择帅,永琪和尔泰可以为将但不可挂帅,右将军阿桂走水路包抄不在军中,那么人选只剩左将军阿里衮和如今的征缅提督萧风,两个人,不论是谁都好!
萧云眼里含笑,她知道永琰依旧在复盘他的人生,或许自己没机会费尽心力去教导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如此便也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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