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帝沉默下来,他看着蓝青梧的神色,蓝青梧并不看他,双眼向下微垂,他去握蓝青梧的手,蓝青梧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
神武帝开口∶“你不必听她们说的……”
蓝青梧平静道∶“陛下,她们说的是真的,难道文贵人此时身怀有孕,又是第一个有资格举办宴会的三品以下嫔妃,还不是第一人吗?”
难道钱贵人所说不是真的?你没有同召苏氏姐妹二人吗?还是没有一夜召五人?也许不正常的是她?他毕竟是皇帝,这对他来说是正常的?
神武帝神色也冷下来,蓝青梧跪下行礼∶“嫔妾就不耽误陛下去为文贵人撑面子了,嫔妾告退。”低位嫔妃只有等帝王身影不见才能起身离开,蓝青梧垂首静静等着。
神武帝沉默几息,收回欲要扶她的手,转身进了文华宫,李祥小跑着跟着进去了。
如萍忙走过来扶起蓝青梧,随后离开了文华宫门口。路上蓝青梧吩咐如萍∶“今日宴会上的事不要对李祥说,更不必让陛下知道。”
如萍点头道∶“是,主子。”
神武帝进了文华宫,坐在主位上,他环顾一周,就对宴中情景了然于心。文贵人坐在他左下首,离他最近,她没想到陛下能来,毕竟当日陛下没有答应她。她笑语晏晏,请神武帝看她们写的书法,神武帝放在一边,并不翻动。
钱贵人笑道∶“陛下可否看一下姐妹们写的字,点评一下,看谁写的字可以拔得头筹,依嫔妾看,文贵人的字最具风骨,不愧是出身文学巨坛的师家,只是可惜啊……看不到懿贵人的字了,大家都知道懿贵人是武将之女,其实懿贵人就是写得差些,姐妹们也不会笑话的,谁知懿贵人气性如此大,不顾这么多姐妹在场,转身就走了,唉……”
文贵人忙道∶“这次是嫔妾思虑不周,没有让懿贵人宾至如归,大家应该只做诗词的。”
其余嫔妃皆不太得宠,默不作声,只听钱贵人不依不饶∶“文贵人你就是好心为人着想,大家姐妹一场又不会取笑于她……”
神武帝冷漠道∶“钱贵人,不如你给大家表演一下射箭?如何?李祥去准备一下。”
钱贵人瞬间呆住∶“陛下……嫔妾对此一窍不通。”
神武帝道∶“怕什么,你就是拿不起弓箭,她们也不会嘲笑于你,只会显得你自己无能愚蠢。”
文贵人脸色已变,“陛下……”
神武帝看向文贵人∶“你开心吗?听着这些恭维之言,看着这些人围着你打转,开心吗?只这一次,文华宫以后再也不许举办宴会!”神武帝起身离席。
神武帝之言只有靠前的几个贵人听到,其他靠后的嫔妃不明白陛下怎么刚来就要走了,慌忙之间,都起身恭送。
文贵人稳了稳神,追着神武帝而去,她身子已重,在神武帝身后一直追喊∶“陛下……陛下……”
神武帝到底顾忌她身子,皱眉停下,文贵人稍微喘息道∶“陛下,您怎么样也要听听嫔妾怎么说吧,这次是嫔妾第一次小晏,难免有疏漏……”
“文贵人。”神武帝打断她∶“三品以下莫不是只有一个武将之女?你今日之举,和万妃当日有何区别?”
文贵人脸色苍白,居然拿她和万妃之举相比。陛下现在也只是看望大皇子时才去望春宫中,万妃已失圣心。
神武帝又道∶“万妃用武欺压,你用文排异,不要把你父亲在朝堂上那一套用在朕的后宫——以后你身子沉重,还是安心养胎吧。”
神武帝不由厌恶,文人最好拉帮结派,排除异己,没想到文贵人家学渊源,把这股风气带到了宫里,也怪不得她厌烦。
帝王转身离去,文贵人怔怔出神,陛下要她今后再也不要办小晏,那以后就是她升为高位,也不能举办小晏了。居然还牵扯到了父亲。
如寒听说经过有些忧心,蓝青梧道∶“不必担心,她们就是想打压我,我越是忍气吞声,她们越变本加厉,我要是强硬,她们自会掂量掂量,便不会轻易招惹我,至于得罪?不得罪她们,她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说白了,她们背后各自有自己的主子,要拿她表衷心而已。
深夜,锁梧宫。今夜是如寒值夜,她发现蓝青梧有些发热,轻声把她唤醒∶“主子,主子,醒醒,您有些起热。”
蓝青梧努力睁开双眼,坐起身道∶“别慌,去用帕子包些冰来,上次温度也没有上来。”
如寒犹豫道∶“不请太医看看吗?”
蓝青梧摇头∶“现在深夜,别再折腾了,再说我喝药也不起作用,叫太医做什么?去取冰吧,第二天再看也不迟,就不要告诉如萍了。”
如寒赶快去取冰了。
第二天早晨,果然低热也下去了。蓝青梧身上还有些无力,靠坐在床榻上休息。她手上拿着一枚精致的香囊,翻来覆去的看着,这枚香囊黄蓝色打底,一看就知道是男子所用,偏上面绣了娇艳的桃花,她抚摸着上面的桃花花蕊,轻声叹气道∶“到底好几年了,样式都过时了。”
她又看到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只觉得那桃花珊瑚和香囊上的桃花两两映衬,她的泪不自觉得落下来,泪珠滴到香囊上,迅速被吸收进去,她忙用手擦也不管用,最后还是把香囊放在玉枕下了。
到了夜里,蓝青梧又发起热来,如萍要去请太医,被她制止∶“准备些冰就行,吃药又没用,别让陛下知道。”
“什么别让朕知道?”神武帝的声音在寝室门口响起。他冰冷着脸向她们看去,神武帝深夜进锁梧宫从没有通报过,以至于他进了寝室内她们才发觉。
如萍如寒赶紧跪地行礼,蓝青梧也连忙跪好。神武帝走到床榻边,看看盆里的冰帕,伸手摸过蓝青梧的额头,温热感传到他的手心,他皱眉∶“怎么不宣太医?”
他刚想传召,蓝青梧拉住了他的手,“本想明日再请太医的,现在已是深夜,而且,嫔妾吃药也不管用。”
神武帝坐下拥住她,忧心道∶“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找出缘由来。”
蓝青梧靠在他怀中轻声道∶“嫔妾都习惯了。”
神武帝拿过冰帕给她降温,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温度下去了。如萍如寒收拾好也退出了寝室。
神武帝嗅着她发香道∶“瞒着朕?不让朕知道?”
蓝青梧摇头∶“陛下最近很忙。”
“那是朕让你难受了?”蓝青梧再摇头,只不过是她自己与这个皇朝格格不入,心结难解罢了。
“陛下,是嫔妾自己不耐烦这些应酬,她们说嫔妾才疏学浅嫔妾不应该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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