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白须只是笑笑,拱手抱拳向着镇武行军开山三人,三人同样回敬。
“但我还是想问,神白须,你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这时,点朱砂莫名问出一句,众人神色各异。
音绕梁不置可否,神白须固然强大,可在这里,可是有整整六位维序者。
若想在六位维序者的围杀之下杀了上御执,天底下没有人能做到,是绝对没有。
穿林雨似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他早就得知神白须以杀出名,在整个西方所发生的战斗无不都是死斗,他也听闻神骁中的门派对神白须的评价。
“以命换杀,虽是亡命之举,却也胆识过人。”
而其余开山镇武行军,以及身为破军的周登楼,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份事。
神白须没有那个可能。
“…我的态度是认真的,可我的确做不到。”
这是神白须的回复。
在场且不说音绕梁的剑,就说说李太行刚才的那一握,直接就掐断了神白须用噬灭雷维持的手臂。
而之后被行军用白绫束缚,神白须只感觉浑身上下如山沉重,如海翻腾。
镇武的一击剑指更是让他感觉死亡已是迫在眉睫。
三个人的压迫,每一个人都像一座大山压的神白须喘不过气来,而且这三个人的气势,哪一个,都不比陈也先弱。
更何况神白须背后还有一个有着“御器成圣”之称的周登楼,而一旁的点朱砂和穿林雨更不清楚其能力,神白须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是你顶替的位置,曾乃是骁卫中最强的阎罗,剑若悬河的剑,比起梁先生都不弱喔。”
点朱砂故意压低语气,似乎有些阴阳怪气,话中带刺。
一旁的行军倒吸一口气。
镇武眼观鼻鼻观心,时而又抬头看去其他地方。
开山则是注意着神白须的表情。
周登楼瞥向神白须,后者回望,周登楼一目了然。
音绕梁只是轻叹。
“如果他真的强,又为什么会死呢?”
语不惊人死不休。
哪怕是音绕梁都抬眉看向神白须。
“有种。”
行军偷偷给神白须递了个大拇指,被一旁的镇武打掉。
上御执同样是点了点头,倘若神白须没有这份觉悟,焉能同陈也先,同那位武圣问道?
同样,在西方世界,神白须的名望也是实打实用拳头打出来的。
剑若悬河一人对峙八位上宗,而神白须呢?
他对峙的,可是拥有九位维序者的终焉,而这九位维序者之中的首席奥坦萝丝更是有着当世最强之一的称呼,比起剑若悬河,哪里差?
“白先生能够在西方同终焉对峙,这样一个在国际上都犹如只手遮天的庞大组织都对比捉襟见肘,乃至同为维序者的周先生都忌惮,其能力,不容置疑,我不希望再听到诸如此类的发问。”
点朱砂则是勾勾嘴角,看着神白须笑了笑,对其眨了个媚眼,后者不明所以,上御执则是咳嗽两声。
“那么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内部盘龙有白先生,至于外部走蚣与削山,还需多仰仗诸位。”
上御执拱手作揖,向着众人微微躬身,除神白须回礼之外,其他人坦然受之。
随后,上御执大手一挥,整片空间幡然变换。
雕梁画栋,精雕细镂,精雅古典,美轮美奂。
转眼间,众人已然身处另一片天地,而这里的布置与装点,比起盘龙会的那座伏云龙庭,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身在中堂,堂内雕龙画凤,蛟龙爬柱,凤绣于顶,堂中面向众人一幅芸芸众生画,日出云间,山河尽显,重山叠嶂,绝代风华。
神白须左右看了一遍,而众人九位已经有四位落座。
开山站在座位一侧,双手抱胸,镇武落座,双手合十,手肘搭在扶手上,行军同样站在座位一侧,只不过他双手插兜。
音绕梁站在座位之前,双手负后,她距离上御执的位置最近。
点朱砂落座,单手靠在扶手,托腮,看着一旁的神白须。
穿林雨在座位之后,双手搭在座椅上,整个过程他的话最少,观察最久。
“既白先生已经愿意助我神骁,为图大事,当肝脑涂地,倾囊相待。”
“且想必白先生也有所了解,知我骁结症所在。”
“不错,外有走蚣削山,千年传承千年世仇,内有盘龙,以及同盘龙联聚的十二门政团,而今盘龙同先生合谋,志在一处,皆为求大同。”
神白须一旁的周登楼点了点他的手臂,意示神白须上御执所讲述的大致与他无关,可以坐下听听,后者点了点头。
刚一坐下扭头看去上御执,就和点朱砂撞了个对视,后者狐媚而笑,似不怀好意。
“虽然白先生的身份特殊,位置迥异,但这不代表白先生的立场。”
“为我神骁,不论罪过,但求有功于天下。”
“白先生身至盘龙,志在我骁,共二事而为一主,此乃整个神骁人尽皆知,无须赘述。”
“关乎对内,我想听听诸位的建议,虽然之前有不少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都没有总结,议论纷纷,效益不大。”
上御执抛砖引玉,在座皆神色各异。
神白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了闻,沁人心脾,品了起来。
“我意不变,盘龙势大根深,深扎民众,三尺寒冰,非一日之寒,若想要彻底拔出盘龙,需要逐个击破。”
音绕梁低头思索一番,率先出口。
在她看来,盘龙能够在短短三年之内雄居神骁,一是仗着民望,二,是强强联合,抱团对抗。
滚雪球般的成长致使盘龙在这三年之间已经完全拥有了能够对抗国家与政府的雄姿。
见微知着,出云能力出众,思维独到,以群众做挡箭牌的同时,稳稳抓住了神骁的软肋,那就是以民为本。
“武力镇压,釜底抽薪。”
开山一语出,众人皱眉。
开山以为,国家的执政一方可以不干预民生态,但必须要有绝对的执行权力。
自下而上由上而下的体系与制度可以不变,但是属于国家的大大小小的资产与企业势力必须要受到管制。
如果任由这些联盟势力日渐强大,那么他们拥有的支持力就会远远超出人民支持国家的支持力,如此,一个国家岂不是又多出一个政府?
在这方面,李太行是鹰派的。
此时神白须杯中的茶水已经见底,当他放下茶杯打算再接一杯的时候,点朱砂已经提起了茶壶为他倒上。
神白须欲拱手道谢,却被后者摁住。
“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观点。”
镇武的观点是,合纵连横。
多方势力凝聚的盘龙会之所以能够同国家抗衡,不单单是因为它连接了国内知名且强大的各个门派组织,更多的,还是外力的介入。
谁不知道两千年前神骁的一场国乱导致外域南民与神骁割裂?
本就一点就燃的外民在一场联合建军中被诓骗,大批势力惨遭屠杀,而随着那场杀戮,南民备受打击,乃至用了千年时间都没有恢复。
因此他们才会如此的依仗盘龙会,不惜投入大批人力物力财力,势要以盘龙会之手,颠覆整个神骁。
镇武以为,联合国内多方式势力的盘龙会亦是如此。
他是中立的,但是他的精神是尚武的,如果不能在政策的建议上罢免或瓦解盘龙会,那就以多方的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围剿。
但是他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会落得一个不仁不义的下场,同李太行釜底抽薪的手段大致相同却另辟蹊径,后者为阴谋,前者为阳谋。
点朱砂没有发表观点,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重复给神白须倒茶。
已经喝了大概有五六杯的神白须也有些纳闷,这女人古灵精怪,邪魅无常,不好判定。
那么,作为兵部一统者的点朱砂,统领万刃机构的总代理,她的观点是什么呢?
杀,或压。
用她的话来说,外域诡谲者终究是冢中枯骨,拘泥于弹丸之地,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对于那些千年前就应该铲除的南民唯有一杀,杀至灭族,杀至绝种,一个不留。
点朱砂擅长以杀立威,同时更擅长毒术与绝技,对于她的观点,上御执大多时候或除非无计可施,其他时候不会询问,因为做得太绝。
而对内,便是压制,与盘龙会沆瀣一气者多矣,从小的开刀,杀鸡儆猴。
既然不能以政策规劝和改革,那就限制和制裁。
以政权拔除盘龙会多地资产,逐个回拢,断掉于盘古城,燧皇城,鲲鹏城的所有流外产业,先断其粮草,后釜底抽薪。
虽然此类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甚至还会影响群众,可排除的是盘龙会以及多方反动势力,对神骁政方利大于弊。
但…需知群众中对盘龙会的支持力不弱于骁卫,如果一味镇压恐遭物极必反,这也是点朱砂这一点没有得到认同的原因。
但事实上,即使骁卫这么做了,群众也无能为力。
盘龙会在名义上归根结底是对峙骁卫,点朱砂此计师出有名,只是不得民意。
而至于穿林雨与周登楼,两者的意见是共同的。
对外,可以杀,但不能是自己动手,对内,可以压,但不能由骁卫去做。
所谓杀人不见血,就是这个意思,口诛笔伐也能够杀人诛心。
对外周登楼认为,神骁横穿历史九千年,战乱如麻,因为争相夺利的而引起的战争影响过太多人,以至于祸延连年。
这不仅仅会致使国力衰退,还有一定会在今后未来的历史走向上有一定的影响。
所以在周登楼看来,请一个外援来做提线木偶然后戴名,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哪怕天下皆知此人的身份就是被请来的刽子手,可至少,摒弃了延害千年的弊病。
所以这个人,就是神白须。
而对内,也选中了他。
应该说是歪打正着吗?
因为身世经历的原因,神白须起矛伐戈,凭借自身超前的思维与强横的实力,硬生生在被终焉统治的整个西方搅动风云。
甚至凭一己之力拉扯整个终焉。
用穿林雨的话来说,盘龙会的存在仅仅只是一个跳板,跳向神骁督政的一个跳板,它归根结底的存在,还是上御执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出云。
这个女子虽然从未涉政,可却拥有相当高深的为政天赋。
从她经营盘龙会从默默无名到鼎盛天下再到掌控神骁十分之五的支持力来看,如果她拥有从政的身份与权利,恐怕上御执连崛起的机会都没有。
也亏得是李布施眼光独到,一口咬死出云野心勃勃。
作为女子从政者,她太极端,这也赖她诞生的家族自古以来就是权力围绕的世族。
也因此李布施才如此推举本应该是受害者的上御执。
李布施也曾有过前言之定,说云执之争,倘若云胜,上御执必死,倘若执强,云只是蛰伏盘旋,绝不会亡。
所以穿林雨才认为,解决作为领导者的出云,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能够连带着盘龙会等一众联盟势力连根拔起。
“白先生呢?您如今也是骁卫地煞五员之一,阎罗曾经就是骁卫中执行权力最大的执行者,您的建议如何?”
眼见上御执对于众人的建议都有些徘徊,他转头看向正在一旁喝茶的神白须。
神白须正将起身,一旁的周登楼眉头一皱,一把把他摁了下去,后者不明所以。
“按照轩辕的说法,求外舒内,作为外援的神白须只是暂任阎罗一职,川内情况一概不知。”
“本就是骁卫分内之事的讨论,就不需要他来思考了吧?”
周登楼抱拳拱手说道。
他的意思是,神白须既然受邀来做脏活,本身干脏活就是他的事,你们还要求他参与政事,还嫌他现在戴在头上的这顶屎盆子不够大?
换句话说,就算神白须愿意,可他归根结底不是神骁人。
处身设地的去想,让他认为自己是神骁人才更为荒谬,这就是师出无名的禁忌之处。
行军看向这边,神色怪异,大小眼。
他很难想象周登楼会有这种情况,并且,今天的周登楼是众人以为最反常的一次。
神白须手肘抵在扶手上,他瞥了一眼点朱砂,后者抿唇,笑着看他,神白须心领神会。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站出来以阎罗的身份说话,但如果要询问我的建议…”
“行军打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你们神骁是这么个说法吧?”
周登楼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神白须,后者只是看向上御执,而上御执则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周登楼。
周登楼长长吐出一口气,或许神白须早有觉悟也说不定,他只是往后一退,双手抱胸。
“既然白先生选择顺应我们的秩序,那就好办了。”
上御执上前一步,扫视众人。
“我意以为,所谓釜底抽薪,是扼杀其问题的源头所在,神骁内部政乱结症所在乃是盘龙之首出云。”
“作为总代理,协理内政,甘当为先,哪怕背负下同族相残以及弑亲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外部南民蠢蠢欲动,同我有千年世仇,老一辈或是已经深埋地下或是已经史上有名。”
“但我要说的,是属于我们的现在,我欲将整个半宝川连根拔起,连同四座交界地城区一并。”
“域外合契已成前朝旧约,若不想再看群民流血,山河失色,就要先摘下这第二个升起的太阳。”
“前年的侵略就是警钟,哪怕我骁自四千年前世族乱战结束以后一向提倡共和发展,可既然南民不经王道,那就让他们血流漂杵。”
“为求复兴,为彰显我骁之大统一,收回土地,重创神骁,安民在,复民兴,求同史,共天合,尽在诸位尔。”
上御执一锤定音,一国之统一,政统人合,非在权谋,而在心胸。
上御执之心胸比起九千年前的全青复,可谓熠熠生辉,而整个神骁所期望的领导者,永远都是下一个。
也因此,神骁历代明君都被刻印在历史上,被称之为,神君。
凡尘百道,讳莫如深,后人以前人之志继承绝学,开疆拓土,治世而传教。
千年传承千年更替,时代的变迁与朝代的更替成为神骁人一生中最大的改变。
此世难成,然有心者尔,三千年前的千朝子作为一国之君,平边疆,开万世,在历史上,他有着“天奉君矣”的四字评语。
何解?
乃是上天侍奉你成为一国君主,是命中注定,更是天选唯一。
在当时穷文富武以生杀予夺之名闻名的神骁,千朝子以仁善登位,而在他登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两疆分化。
他举合智而谋,创立万世天下,将所有在朝有记载的边疆地契均数归还,设立建交,至此,天下归心。
仅仅在位二十九年,千朝子就完成了统御辽疆总共一百零四川,七十二洲,神骁国土前所未有的辽阔,盟军更是钢铁联盟,甚至一直牵连当时的北方凛冬。
遂史记:
“东朝君,王道斐然,仁善也,仁之天下,智善也,天下效频。”
在最后,这位年轻君王英年早逝,而在他辞世之后,整个东陆兼边疆披麻戴孝,头戴奉巾,天下追悼。
甚至时至今日,为了纪念千朝子这一历代明君,在鲲鹏城建立了一座通天碑文,上写功绩,下刻他所影响的黎民众生,一座总占地三十三平方千米的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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