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家子瞪了韩翊一眼,一路上他从点点滴滴判断出韩翊并没有看出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却一语道出他的所出,所以,他把他的话当成是韩翊对他的坦诚和警告。
没有先前天真无邪面具的掩饰,襄家子也不再装了,他问他,
“既然解决了粮食问题,为何我们不直接回彭城交差?去栎阳,去新郑,还去那远在天边的蜀中?我听族长说过,前朝皇室喝的茶,就是蜀中来的,还从南越绕了个弯。粮食本就难得,再加上天价运费,少东家你就只有赔钱的份了。”
虽然口中还在称呼韩翊为少东家,可口气却变成了上位者的,还带着那么点连项羽都没有的优越感在里边,韩翊心里对襄家子开始不满起来。他开始有点怨怪贾统领了,如果留下的不是这么个祸害,那路上一定会顺利很多。
“要从南越绕一圈才能出来?那当初汉王的大军是从哪出来的?”韩翊想要压他一头。
襄家子没有吭声,老实说,他也没听说过刘邦的军队当初是怎么出来的,当时他也和韩翊一样,先是接到往西行军的命令,然后又突然停下折向东。那段时间的事,他也没弄太明白。
“自古以来,蜀中和关中就一直通着商,除了那条被烧掉的栈道,肯定还有一些知晓的人不多的古道。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襄家子面露不快,很有几分长期养尊处优处处睥睨众生的骄横跋扈。
“半个草包!”是韩翊对他的评价。
韩翊觉得跟他说话很是费劲,尤其是这种半吊子,偏偏还是拽着自己能否回到彭城命运的半吊子,即使他再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也得咽下心中的无名业火,笑着耐心地解释道,
“我问你,我们从彭城出来,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粮食。尤其是队伍中的彭城子弟,他们中有好几个在到函谷关的路上不只一次地告诉韩翊,他们希望买到粮食回彭城后能优先给他们的家族多一些。
当然,提这个要求的还包括眼前的这个襄家子。
“把羊老六有大批存粮的事捅给彭城,项王会给你还有那些个牺牲在函谷关附近的我们商队中人分一些粮食不?”
韩翊语气很是不满意。
不用问都知道,不会。因为那些人,为了短暂的温饱上了与项羽为敌的战场。不管他们是因何上的战场,终归是拿刀箭对着自己的同胞过,如果项羽稍微少点通融,恐怕他们的家人都不会好过。韩翊就不信襄家子对跟自己昼夜相处那么长时间的那些就要送命的人会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人沉默了下来,一路上与韩翊配合得很是默契。
家里的人没了,用急需救命的粮食缓解东边那些人家对韩翊的敌意,也许是管用的,至少在短时间之内。
韩翊对刘邦这头的不地道有些埋怨。
一路上,韩翊才发现,关中虽然恢复了生产,但是囤粮数量还是不可观,他便带着襄家子又从陈仓那地方的古蜀道口往南走。
“韩翊,你不厚道。”到陈仓时,襄家子迸出了这么句话。
什么叫不厚道?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己把自己卖给了死神,这可不是他韩翊逼的,也不是他教他们这么做的。
“你知道不?我们彭城,比不过关中,这是事实。我阿爷当年随项王西征到过咸阳。人家关中养的是猪,我们却只能吃狗肉,处处低人家一头。
对于我们来说,不管处于啥境地,只要逮着吃的,就会吃个树饱,然后好应对一切可能的变数。那个姓贾的,也不地道,他用我们的习惯套路了那么多条人命。
你看着吧,他会遭报应的。”
襄家子像是豆杆点着了似地哔哔剥剥地说了前所未有多的话。
韩翊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武艺不凡,为何不与我一起把那个姓贾的脑袋摘下来?死也要死个痛快!”
“最先出去的那人身上的箭你没看到吗?我们的屋顶上,还有院子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弓箭手,不管是多少个我这样的出去,到最后都只能是变成一只只人形刺猬。还不如相机而动呢。”襄家子狡辩道。
项羽的近侍,遇到事时却只会权衡轻重利弊,缺少血性,他比陈平,可差远了。韩翊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一路上,两个不太服对方的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到蜀中的广汉郡时,遇到了少有的晴天。
幸好以前跟屠户他们一起走过几趟,韩翊对这头多少有些了解。
那些个山区的丘陵,并不是蜀中粮食的高产区,能余下的也只会是粗粮之类的食物。
襄家子路过粮店里看到比珍珠还要白的大米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们彭城,一碗粟米可是能换好些亩上好的良田的,这样的稻米,可是比粟米还要贵重的呢。”
韩翊在心里白了他一只一眼,这人真白痴,与商贾打交道时,对方的货品好不好,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绝不能把夸人的实话说到明处的,不然在讨价还价里会很被动。
不过好在店家好像没看出韩翊与他是买粮食的似的,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俩生面孔。
“呦,我们这的饭好吃,那就到我们这来生活。不瞒你们说,听说北边天灾的那几年,多亏了我们这的粮食,他们才少死了好多人滴。”
一个大胆又自信而且像新出谷的夜莺的女子的声音从粮店深处传了出来。
等到她走近时,韩翊才看了个清楚。
这女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却是修长匀称,大眼睛,双眼皮,一笑俩酒窝,那双桃花眼,简直能迷死个人,甚至是吊打锦娘还有五羊氏项颜他们的存在。
这时候莫说是襄家子这种平常以正人君子自居呆在了当场,就是韩翊这种见多了美人的,都不由得神魂一震。
实在太漂亮了!
“看到我好看是不是?好看就喊你娘老子下聘噻。我又不是卖花酒的。”
如果是洛阳或者彭城的女娘被一个男子这么看,大概怎么也会脸红羞涩一下的吧?可眼前的这位,却大大方方地要襄家子行六礼之数,倒把他整不会了,看他那落败的样子,韩翊知道大致能猜出要是他与这女娘牵扯不清,大概率是走不出这蜀中的,那韩翊回彭城的路可就不好说了。
于是,他拽着他,对着店门口那几人说道,“我们家男孩子害羞,嫁娶的事他爷娘说了算……”
然后趁店家没反应过来,匆匆地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传舍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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