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以前军市令尾随韩翊是偷偷摸摸的,现在差不多用“大摇大摆”来形容也不为过。
军市令,在汉国这头的间者中,可是差不多人人都认得的存在。他无所谓,可被跟着的韩翊却像是被人在背上扎满了芒刺,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军市令的步态从容,不远不近地跟着。韩翊见识过他跟踪人的手段,知道躲不开,干脆就不躲了,大大方方地走到吕媭家门口,然后转过身来,问那个甩不掉的人,
“一起进去?”
吕媭也知道一些关于韩翊和戚夫人的事,她非常讨厌他,但是架不住韩翊每次挨着拜访栎阳城中权贵之家时,给樊家送的礼格外地丰厚,她对韩翊,是想骂骂,想给脸子就给脸子,从来没客气过,但她也从来没有拒绝过韩翊的好处。
樊家门房处早就认下了这么个人,所以韩翊小小地塞了点好处,他们就放行了。
可是一看到军市令,门房的脸就黑得跟松墨一样,
“那个,谁,你谁呀,你找谁?上将军府,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么?出去,出去!”
韩翊停下来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出好戏,相较于乱子本身,他对军市令怎么化解窘境更感兴趣。
看上去,门房里那个身材最高最壮的汉子对眼前人的实力一无所知,他还在一个劲地往军市令跟前凑,边嚷嚷边用他那粗壮的胳膊把对方往外搡,他一使劲,军市令就一个趔趄,没几下,军市令就被推到了大街上。
韩翊没想到军市令会低调到跟邻家的老叟一样的地步,他笑着摇摇头,正要往里走,却听到刚才还人五人六的那壮汉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转过头,韩翊就看到那壮汉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军市令的跟前,任军市令像打量牲口一样的打量他,眼中除了惊恐,就只剩下惊恐,到最后吓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了。
军市令却依然迈着从容的步子朝里走。
门房里一年长的老叟看情形不对,忙出来拦住军市令,不过眼角眉梢堆着的全是卑微和笑意,
“我们这些个下人不过是拼着命只为了一口吃食罢了。还请您不要与我们计较。那孩子,话说得糙,但心眼不坏,家里还有父母妻儿要养,还请您放过他!”
军市令并不领情,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老叟用他瘦弱的身体挡在他前边,寸步不让;军市令习惯性地用胳膊想要把他往边上薅,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这才发现遇到了硬茬,脸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他伸出手来想要动真格的,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陷在泥沼里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以前韩翊来樊府时,并没有见过这本领高强的老叟,一看这情形,便知道他是因为柳嫖才被安置在这的。
在明知道军市令的目的的情况下,虽然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不想搅和到这事当中,转身就想往里走。
谁知道走了没两步,门口却传来了吕媭自信满满的声音,
“这谁呀?撒野竟然撒到了我府上?也不打听一下,这府第的主人是谁?我夫君,樊哙,是王上第一等的将军;我,是当今汉国太子嫡亲的姨母。
这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么?”
一看到吕媭,军市令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随之而来的,是方才当街僵住的那壮汉赶紧跑到了吕媭身后躲了起来。
吕媭当然也注意到了气氛不同于以往,她习惯性地看向身边这几天一直马不停蹄地给他出谋划策的柳嫖,却发现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军市令,双唇抖个不停,气焰先就被灭了几分。
看来这个军市令并不像韩翊平常看起来的那般人畜无害,他以前没少修整过柳嫖。
这一幕,不光是韩翊与吕媭看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看得真切。
刘邦给樊哙纳的小妾以前的经历如此多彩,即使她与她有那么些竞争的关系在,但这可是门风问题,吕媭的脸色难看到了点,
“柳嫖,你自己惹的人你自己处理!”
任柳嫖如何攥着她的衣袖不撒手,吕媭还是意志坚定地丢下她往里走。
如果不是在樊家大门处闹出了这么一出,韩翊免不了又要被吕媭痛斥一顿,有柳嫖当挡箭牌的感觉还真的有点好,韩翊真的有点同情她了。
“樊夫人,老夫以前让韩公子转告过王后,老夫一定要把她一根汗毛不少地救回汉国来呢。”
看样子,军市令改了主意,想要搭上吕媭这根线了。柳嫖的脸色却好看了些。
“喔?那我姐她,现在在哪,回来了吗?”吕媭看起来不笨,不吃军市令画饼的那一套。
只要对方肯理他就好,军市令的眼中有得逞的笑意,“樊夫人听说过天底下有白掉饼饵的事么?”
吕媭迟疑了一下,再看了柳嫖一眼。柳嫖示意她接受,于是,她便心事重重地带着一行人往内里走去。
吕媭并没有在显眼处的外书房停留。这外书房,可是韩翊无数次来过的地方。韩翊便知道她对军市令的话很是在意,并且在这不多的几天里,柳嫖为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樊哙家,居然也有成为汉国是非最深重的地方,韩翊只想逃,他慢慢地放慢了脚步,落到了一行人的最后面,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就要开溜。
“韩家那小子,当初救王后的话是你带到的,现在你也得做个见证才好。”
军市令暂时放过了柳嫖,却没打算放过韩翊。韩翊恨不能狠狠地咬上他几口,但迎着吕媭吃人的目光,只得傻傻地笑了下,收住了脚步跟了上去。
“我姐,她现在还好不?”吕媭终于冷着脸开了口。
“王后精神和身体看起来都还好。只是比以前瘦了些,不过现在楚军那头粮草异常地匮乏,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两边的人都在,韩翊尽量谁都不得罪。
“你不是帮项羽小儿端了羊老六几万石粮食,还把梁家若干年的粮都截到那头了吗?梁家是个啥体量,天下人都知道。
项羽还在那干嚎缺粮,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话说得太难听,军市令狠狠是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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