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看了眼林当家的,心下了然,直接来了句,
“林当家的好气派。孤当年在泗水亭当亭长时,觉得丰沛县里的小吏们气派,现在一见,他们比不过你。”
林当家的和屠当家的不一样,非常地有眼色,而且是那种能屈能伸性格。
他听了刘邦的话后,微微一笑,嘴角还带着得意,
“布衣天子得天下,无非是天生的天命。天子的话没有不应验的,林某在此谢过了。”
天穿地穿马屁不穿。刘邦在屠当家的那儿受了窝囊气,刚好有一个贴上前来的,他本想在林当家的这找补回来,没想到林当家的一顿让人听起来像是一语成谶的马屁舒舒服服地拍下来,反倒让他不好发作了。
“你,给林当家的铺一个垫子,要细麻布的那种。”刘邦直接吩咐陈平。
陈平在刘邦跟前的地位可不低,韩翊想抢先去做,却被他一眼制止了。
这一幕,尽收林当家的眼底,不过他和那些纯纯的马屁精不一样,他一点不带客气地就收下了刘邦的赏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刘邦揣着明白装糊涂,把韩翊都看懵了,遇到明白人,刘邦这不要脸的劲儿,简直没谁谁了。
“小人听说楚霸王要攻打我宛城,心下忧愤得紧。那人可比不得汉王您,他那屠城的劲,一座接一座的,连只耗子都不放过。
小人愿带青衣帮众兄弟一起守城,还请王上您为我宛城百姓做主。”
明明是刘邦要借宛城牵制项羽,没想到硬是被林当家的给说成是为天下苍生计感天动地之举,听得韩翊身上密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邦已经够没下限的了,没想到这个青衣帮帮主伏低做小得更深不可测。
“有前途。比我跟前的籍孺还要有眼色。籍孺你听说过没?他的那一手好字,那可是我见过的写得最好的。宛城守住之后,你跟他身边吧。”
丞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天子近臣,只要宛城守得住,这林当家的,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韩翊却看到陈平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这才想起籍孺是他用来牵制那个一心想要取代他的赵尧的。现在刘邦找了个与籍孺能抗衡的,可见那赵尧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怎么地又挠到刘邦的痒痒肉上了。
林当家的喜不自胜,再三拜谢,当下就要回去组织青衣帮众,甚至连刘邦挽留他一起用餐的话都来不及听到,就急匆匆地走了。
“你看他咋样?”林当家的走远了,刘邦直接问英布和陈平。
“佞臣。”英布说。
“比不过籍孺。”陈平说。
刘邦深不可测地笑了笑,再回过头问正在一旁收拾的韩翊,
“韩翊世家子,也有大本事,做这些委屈你了。这些个事不用你做。
你倒是给孤说说,那个姓林的是个怎样的人?”
屋子里的几人中,就数韩翊与青衣帮林当家的交道打得最多,可是方才那人把刘邦哄得很高兴,自己又不是时常在刘邦跟前的,万一将来林当家的在刘邦跟前坏自己,那可不妙。
“回王上的话,他与屠当家的,滑溜得跟泥鳅一样,个顶个地难缠。”
韩翊半说实话半拉踩人。他跟陈平才是一伙的,如果不是陈平多方关照,他早就不知死过几回了。
“这几人中,就数你最实诚。不瞒你们说,想当年,我们丰县那儿,可比不得这宛城富庶,要啥没啥的。
尤其是泗水亭那儿,更是穷。我管的那些个人,比这个林当家屠当家的可难缠多了,八百个心眼子。
可是我是什么人?他们的这些个小伎俩,在我的眼中,都不够看。我把他们啊,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还是韩翊第一次看到刘邦自吹自擂,不过韩翊不得不承认,这个刘邦的确有本事,居然把萧何韩信还有陈平他们这些个有大本事的人调教得心甘情愿地为他舍生忘死的。
“那个韩翊,你打不了仗。眼目下孤还有一事得让你走一趟。”
老实说,刘邦待韩翊不薄,几乎没开口要他做些什么,乍一听到,韩翊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个屠当家的,棺椁就在院子的东南角放着。人都图个乞骸骨还家,孤寻思着,他这么客死他乡,临了还回不了家不是个办法。
刚好你与修武那个屠户相熟,知道他家在那儿,你就跑一趟,把他送回去,顺便把他的爵位印绶什么的送到他家中。”
韩翊欣然领命。
想多少客死他乡的人到头来莫说是爵位,就是好棺材板都没有一副,这样算来刑徒出身的屠当家的下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刘邦虽还带着流氓习气,但这事做得厚道,韩翊不得不服,当即就走到城中去寻巫咸,还没赶到院中时,就被陈平拉到了一边,
“到时候见到屠家人,你怎么说?”
“当然是把王上的恩典详尽地一遍了。”
“呆子,人背井离乡地拼死拼活,根子上是为了啥?”陈平气韩翊不开窍,
“当然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活得更好。人都没了,这些个劳什子富贵,于他的家人而言,更是一种伤痛与仇恨。
到时候见着屠家人,你就说——”
陈平的嘴巴离韩翊的耳朵更近了,“屠当家的遇到了项王的军候,寡不敌众死于敌人刀下。”
这可不好办了,屠当家的死状,褚衣帮那么多人可是看得真真的。天底下的事,山不转水转,万一哪天屠家人遇到知情人,知道了真相,天知道会咋样。
韩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陈平气极,戳了下韩翊的脑袋,
“你啊,从小没受过穷,看不透人心。现在宛城这些个人,只要扛过项羽几轮强攻,能活下来的不会太多。
活下来的这些个人,将来是要封侯得赏赐的,他们是嫌细麻布的衣衫穿身上不好看,还是嫌全家免赋税的日子不好过?
有谁会去乱嚼舌根?即使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拼命来的好处,他们不要有人要。”
陈平对人性一直把握得非常地准,不过韩翊还是觉得有哪不对劲。
“记着,从来不撒谎的你,偶尔说一次谎,一般不会惹人怀疑的。”
陈平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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